两棵柏树一棵松,萤火虫明不如灯。东屋点灯东屋亮,西屋不点黑咕咚。
有一后生在王洛街集上店门旁边摆个测字摊。上面挂着一块狭长的白布条,上面写着挺拔端正的四个毛笔字“测字问卦”。
这后生叫李秋生,家住李家村。他为人和气,穷人求他测字问卦,从不计较酬谢。街坊邻居央求他写个借据契约或家信便条,他总是有求必应。每日也有几十文收入,聊以糊口。
秋生原是书香后代,只因他祖上门第衰落,他父母贫病交迫,早时亡故。只剩下他独自一人。他早年也曾十年寒窗苦读,只是屡试不第。现在年近三十尚未成家。
几年来,家中吃尽当光,为糊口活命,才向人家求教些江湖上看相测字的诀窍。在这集上看人说话行事、顺风转舵。他性情和气谈吐有理,搭上他一肚子学问,所以有了不少主顾。
一天有个青年人冒雨前来问卦,雨伞上写着张庄张合记,秋生看到雨伞上的字心里想,这年轻人定是张庄张合,冒雨前来定是他媳妇有病,目前伤风感冒流传。
未等年轻人开口,秋生不紧不慢地说:“年轻人是张庄张合吧,是给你媳妇问卦看病吧。你回去沿路薅个把草,到家后拣最长的留三根,砂锅煎之黑糖药引,药到病除。”
张合惊喜得很,他赶紧照着做了,夫人的病真的好了。张合心想,他咋知道我是张庄张合,说个偏方没花一分钱夫人好了病,真是神人!张合这一宣扬,秋生在这一带名气更大了。
有一天清晨,秋生刚摆开摊忽然听见集上人声吵闹。见一个叫阿皮的菜霸,正拉开烂锣一样的大嗓子在骂人,乡下的人来卖菜,都得经过阿皮的手喊价过手。在他手里一进一出,十成菜价他得占去二成。要是不经他手,那就难免毒打和敲诈,撵出菜集,不叫在这卖。
秋生天天看见阿皮作恶,心里愤愤不平,这时阿皮的骂声越来越响,而且在嘈杂的人声里还隐约传来一个姑娘的尖厉哭声。
原来这姑娘三天前死了娘,爹正在生病。她挎了一筐萝卜,初次赶集卖菜。不知道这集上的规矩,顶撞了阿皮。阿皮吞没了她的萝卜钱,还让姑娘在集上跪一个时辰。
秋生见状,起了怜悯之心,就站起身,走到集上。挤进人群一看,只见一个十六七岁的农村姑娘,一身素服,虽然穿得破旧,人却生得秀气端正。她臂弯上挎着一只空筐,泪流满面。围观的人面露愤怒不平之色,可都是敢怒不敢言,没有一个人敢上前为姑娘说情。
秋生原来也不是多管闲事的人,但眼看这姑娘哀苦,沉思一会儿,就从人群中走到阿皮面前拱手说,“阿哥,今天又动火了。我看这姑娘是初次来卖菜,不懂规矩。请看在小弟的薄面上高抬贵手,将菜钱还她一半,再叫她赔理认个错,以后不再犯,如何?”
阿皮瞪着两颗黄眼珠粗声大气说道:“秋生你说得怪轻巧、我今天不这样教训她,以后我也不用吃这菜牙子饭了。”听了蛮横无理的几句话,秋生哑口无言,他心知这种人不可理喻,说不出啥道理。可自己无财又无势,只好讪讪地退了回去。
又过一会儿,卖菜那姑娘啼哭着往东走去。秋生心里实在难受,忙把自己衣袋里仅有的百十个铜钱掏出来追上去送给姑娘。轻轻地说:“把这钱拿回去给你爹看病买药吧。”说罢就匆匆地走了。
意外的施恩,使姑娘惊讶地不知如何是好。几天以后,姑娘来到测字摊前对秋生说,“我真不懂事,前天也没有向先生问个名姓,道声谢。回家后被爹数说一顿。”她边说边从新篮子里拿出几颗鸡蛋来。不等姑娘接着往下说,秋生忙把鸡蛋放回篮子里,笑着说:“这点小事你父女俩也不要放在心上。”
说着秋生又拿出几两碎银放到姑娘手里说:“这点钱你拿去,鸡蛋也拿回去让你爹补身子吧。”秋生挥手示意不用道谢,快些回家吧。秋生为人厚道、乐善好施,人们无不称赞。
那时还是科举时候,有人劝他重举旧业,再研习四书,若能挣得个功名,当然最好,就是落第,也可以开学馆收徒弟。他觉得也有道理。每天就提前收摊,回家把祖上传下来的书籍整理一下,逐本温习阅读。
有一天,当他温读一本《四书集注》时,忽然发现书中用朱笔填写在书眉上的几句话:“子孙贤要钱何用,子孙穷,后院垦种。”他看了后仔细思量,觉得的确有道理。以后早起或傍晚时就到屋后荒园中去垦地,种上些瓜果蔬菜。
那乡下父女也常来他家帮忙做些家务,顺便带些鸡蛋鲜菜,大家在一起吃饭。邻居老王嫂看在眼里想,对秋生说:“你三十多了,也不成个家,等到啥时候哩,我看那乡下姑娘虽然出身穷苦,人倒也老实可靠。长得也怪秀气,我来做个现成媒人,你看中不中。”
秋生说:“我是三十多岁的人了,至今一无成就,如果是乘人之危,夺人之女,岂不违背当初帮助他们的本意?这成婚之事以后再说。”老王嫂见他执意不从,只好到以后再说。
秋生过着耕读生活,倒也自在。有一天,他在东墙角垦地,挖出来一个陶瓮,上面盖着一块大方砖。挪开方砖一看,只见满瓮都是银元宝。
这一下可把秋生惊呆了。好一会才醒悟道:怪不得祖上在书里要我在后院勤种,原来是有这样的好处给我。
为了避人耳目,他只拿了几锭元宝后仍然用土掩埋好陶瓮。后来乡下父女来时,老王嫂说成了两下的婚事。秋生在集上买了宅房,摆个日用杂货铺子,门面外边照样挂个测字问卦的招牌。两家选了个良辰吉日,结了婚,过上美满幸福的日子。
菜集还是那个菜集,只是菜霸阿皮不在这里了,他犯了谋财害命的官司,被关进大牢,再也吃不了菜牙子这碗饭了。
正月十五,秋生和媳妇逛花灯,转悠到大牢门口,秋生念起和阿皮认识多年的份上,路过此地,顺便来看看他,还给阿皮带一瓶宝丰酒。
阿皮看见秋生和之前他欺负的乡下卖菜姑娘,低下了去,啥也没有说,豆大的眼泪流到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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