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时期,有一个叫姜文伯的人,从小家贫,但是十分能下苦功夫,十二岁时进城做学徒做生意,到了四十岁时,已经富甲一方。
姜文伯一生奔波,三十岁的时候,娶了妻子刘氏,他四十五岁与刘氏育得一子,名叫姜书亭,姜书亭五岁时,刘氏得了疟疾去世。姜文伯对刘氏十分愧疚,便一直没有再娶。
因为老来得子,加上姜书亭年幼丧母,姜文伯的母亲赵氏对孙子可谓十分溺爱,只要姜文伯想要管教,赵氏总是出面制止,导致姜书亭文也不行,武也不行,就连姜文伯要教他做生意继承家业,他也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这让姜文伯对这个儿子不甚待见。
姜书亭二十三岁这年,娶了当地苏员外家的小女儿苏小仙,也算是门当户对,天作之合。
但是姜文伯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因为苏小仙虽然是员外之女,但是除了美貌之外,可谓胸无点墨,与他儿子可谓不是一家人,不进一道门,两人整天吃喝玩乐,不务正业,真是相当搭配。
一年后,苏小仙生下一个男孩,取名姜凡霖。姜文伯见姜家有后,心中也是十分高兴,本来他备好了一对金锁送给小孙子,结果姜书亭在儿子一岁生日宴时跑来问姜文伯:“爹,你看我已经给姜家传后了,你能不能把姜家交给我来管?”
姜文伯当时正好七十岁,姜书亭一句“人生七十古来稀”,把姜文伯气得脸一阵红一阵白,幸好平时姜文伯保养的好,不然真的当时就要被姜书亭气得一命归西。
姜文伯知道儿子心里的小九九,但是又不能拿他怎么样。心中郁闷,也只能外出散心。
姜文伯有个老朋友,已经认识快二十年了,是竹海寺的净因和尚,姜文伯只要有烦心事,都会去找净因和尚聊一聊。
这天,姜文伯前往竹海寺找净因和尚,路过溪畔湖时,见两个男人追着一个女孩,女孩跑到溪畔湖边,毫不犹豫地跳进湖里。那两个男人也跳进湖里救人,但是救起人来,又不顾女子呼救求饶,就要将女子往回拖。周围围了很多人,但是没人敢救。
姜文伯一看事情不对劲,便叫跟随在身边的小厮去将人拦下,一打听才知道,那名女子姓梅,名香莲,新城县人,今年十八岁,父母双亡,跟着姐姐生活,姐姐去世后,就被好赌的姐夫卖到青楼,她宁死不从,想办法逃了出来,被青楼的伙计追得走投无路,便想投湖自尽,谁知又被救了起来。
梅香莲的经历让姜文伯深感同情,便叫人拿了一百两银子,替梅香莲赎了身。梅香莲被赎身后,来到姜文伯面前磕头感谢。
姜文伯这才看清梅香莲的长相,虽然不是十分漂亮,但是与他的亡妻刘氏有七八分相似,这让姜文伯不禁有些心动。
姜文伯让人拿些银子给梅香莲,可是梅香莲跪在姜文伯面前,哭得梨花带雨,说道:“我已经无家可归,既然恩人已经把我救了,我就是恩人的人了,我愿意跟随恩人当牛做马!”
姜文伯看梅香莲实在可怜,便将她带在身边,做了自己的近身侍女。
梅香莲去到姜家后,姜文伯十分照顾她。她心灵手巧,经常做一些香囊、鞋垫送给姜文伯,还经常做一些自己拿手的菜送给姜文伯,这让姜文伯对梅香莲的好感日渐增加,但是碍于年龄差距,姜文伯也十分克制。
有一天,梅香莲感染风寒,姜文伯十分担心,每日亲自煎药,照顾梅香莲。梅香莲病愈后,在一个阴雨连绵的夜晚,她偷偷进了姜文伯的房间,与姜文伯互诉衷肠,姜文伯也卸下了心里的铠甲,决定娶梅香莲为妻。
姜书亭得知七十岁的父亲要娶十八岁的侍女,自然极力反对。他为了阻止父亲娶梅香莲,不惜找人到处造谣,说梅香莲是狐狸精转世,但是姜文伯决心要娶梅香莲,自然不会听信这些谣言。
姜文伯与梅香莲成亲后,夫妻恩爱,姜文伯虽然七十多岁,但是身强体健,很快,梅香莲怀孕了。
姜书亭根本不相信父亲七十岁还能怀孕生子,便说梅香莲怀的是野种,但是只有姜文伯知道,梅香莲确实怀的是他的孩子。
姜书亭见这招不起作用,害怕梅香莲生下这个孩子,将来会与自己抢夺家产,便在苏小仙的怂恿下,想出了一个损招。
很快,梅香莲胎动,即将诞子,姜文伯紧张的等在门外,但是听到的不是孩子哭声,而是惊叫声。
姜文伯进屋查看,只见梅香莲生下一只被剥了皮的羊羔,稳婆吓得哆哆嗦嗦,说不出话来,而梅香莲也已经被吓晕了过去。
姜文伯差点一口气喘不上来,快要晕了过去,这时姜书亭和苏小仙赶来,见到那只血淋淋的羊羔,也惊吓得说不出话来。
因为梅香莲生下羊羔,姜书亭更有理由将梅香莲赶出家门,姜文伯也不想整日在家看儿子的脸色,便带着梅香莲去竹海寺找老朋友净因和尚住了半个月,一来散心,二来也听听净因和尚的看法。
梅香莲生下羊羔的事早已传遍了大街小巷,净因和尚也已有所耳闻,他见姜文伯来找他,便对姜文伯说:“你的孩子还活着,需要他自己回来,还需要你布个局!”
听完净因和尚的话,姜文伯让梅香莲住在寺里,自己回家去,每天抱着那只羊羔不放手。
姜书亭以为他父亲疯了,可姜文伯除了抱着羊羔不放手,对其他事清醒得很。
有一天,姜文伯抱着羊羔说:“什么,你说你不是我的孩子?那我的孩子去哪里了?”
姜文伯假装听羊羔说话,然后又问道:“原来如此!那你是被谁所害?”
听了一会儿羊说话,姜文伯说道:“如果那人今晚子时前将我的孩子送回来,那我就不与他算账,但是如果他不把孩子还回来,那你带我去找他,我绝不会对他客气!”
姜书亭看父亲神神叨叨,便问:“爹,你在和谁说话?”
姜文伯说:“我在和你弟弟说话!他告诉我他不是我的孩子,我的孩子被人偷走了,如果今晚子时前不把孩子还回来,那他就带我去找那个人,到时候我肯定要让那人碎尸万段!”
姜书亭有些心虚,但还是说道:“爹,你是不是魔怔了!这羊羔都死了,怎么可能和你说话!”
姜文伯“哼”了一声,便回了自己房间。
到了半夜,姜文伯左手抱着羊羔,右手拿着一柄剑,来到姜书亭房间里,追着姜书亭乱砍,嘴里还不停得说道:“快还我的孩子来,不然我杀了你!”
吓得姜书亭和苏小仙屁滚尿流,仔细一看,姜文伯竟然闭着眼睛,原来是在梦游,苏小仙毕竟是女流之辈,胆子很小,以为羊羔真的显灵将偷子之人告诉了姜文伯,害怕自己遭到报复,就让姜书亭去将孩子找了回来,放去姜文伯的书房。
孩子失而复得,姜文伯大喜,厚葬了羊羔,随后将梅香莲接了回来,梅香莲见儿子失而复得,心中的悲痛也一扫而空。
姜文伯给孩子取名姜书恒,与姜书亭同辈,姜书亭恨得牙痒痒,但是也无可奈何。
很快,姜书恒已经三岁了,聪明伶俐,与姜凡霖一同请了个先生来教授功课,叔侄两人天天在一起玩耍,很是开心。
姜文伯一向身体硬朗,但是与梅香莲成亲后,身体始终有些损耗,渐渐有些体力不支,一日不小心摔了一跤,便不能再站起来,身体也是每况愈下。
姜书亭眼见父亲病倒,这正是表现自己的大好机会,于是他每天殷勤地来照顾父亲,其目的明眼人都知道。
有一天,姜文伯感到自己大限将至,便将梅香莲叫到跟前,说道:“我自觉大限将至,待我死后,你可以改嫁,谋自己下半生的生活去!”
梅香莲一听,哭了起来,说道:“我既已嫁给你,又怎么会改嫁,即使你百年以后,我也只会抚养恒儿长大,绝不改嫁!”
姜文伯一听,心里十分感动,热泪盈眶地说道:“既然如此,那我有一事要叮嘱你,分家产时,我会将全部家产留给书亭……”
梅香莲一听,打断姜文伯说道:“你将家产全部分给书亭,叫我母子二人如何生活,我本以为你会照顾我们母子二人,没想到你竟然如此偏心!”
姜文伯说道:“知子莫若父,如果我将家产平分,那你和书恒不仅一分钱都得不到,性命也会受到威胁,我这是为了保全你们,不得已的做法啊!”
梅香莲一听,确实是这么个道理,只能含泪点头。
姜文伯又说:“你们母子不必焦虑,我会做好安排,只要书亭将你们赶走,那你拿这块白布去找净因和尚,让他帮你!”
说罢,姜文伯递给梅香莲一块白布,上面什么也没有,但梅香莲还是含泪收了起来。
随后,姜文伯叫来姜书亭和家中所有宗亲,取出家中所有账目,交给姜书亭,并说道:“我将不久于世,你是家中长子,我将所有家当交于你,但是你的弟弟尚且年幼,你要替我照顾他,梅氏虽然年轻,但是论辈分依然是你的母亲,你也要尊敬她。你能做到吗?”
姜书亭接过梦寐以求的账本,因为有宗亲在场,他立刻答应:“爹爹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照顾弟弟和小娘的!”
过了几天,姜文伯便去世了。办完葬礼,姜书亭便将梅香莲和姜书恒赶到家中荒废的后院里,自此不管他们的死活。
梅香莲听从姜文伯的话,只要姜书亭没有将她赶走,便不去找净因和尚,因为断了生活来源,梅香莲便自己在院内开了一块土地,种些蔬菜,凭着她的巧手,经常做些香囊鞋垫拿出去卖,生活竟然过得也不算十分清贫。
慢慢的,姜书恒长到了十二岁。
一日,姜书恒问母亲:“娘,按理说,我和哥哥都是父亲的孩子,为什么父亲只将家产分给哥哥,而不分给我?”
梅香莲一听,心中一阵难受,眼泪忍不住流了出来,说道:“你爹爹自有他的道理,你不要无端猜测!”
姜书恒又说:“别人都说我是野种,娘亲,我到底是不是爹爹所生?”
梅香莲一听,知道又是姜书亭在外传播谣言,便说:“你本来就是你爹爹亲生,你莫去管外面的人怎么说!”
姜书恒说:“既然如此,那哥哥现在的财产应该有我的一份!”
梅香莲连忙说:“你可不要去惹你哥哥,否则咱们娘俩都没有好下场!”
姜书恒嘴上答应了梅香莲,却趁出去上学的那段时间,跑去前院找到姜书亭,对他说:“哥,自古以来父亲的家产都是兄弟平分,你现在的家产应该有我的一半才对!”
姜书亭本来就不待见这个弟弟,加上姜书恒这么一说,心中愈发不高兴,便脸色一沉,说道:“你不要叫我哥,谁知道你是哪里来的野种,我爹发善心让我收留你家母子,你却要来与我争家产,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
说罢,便让下人将姜书恒赶了出去,当夜,姜书亭连同梅香莲也一起赶出了后院,任凭梅香莲怎么求情,姜书亭都不手软。
梅香莲被赶出以后,便拿着白布带着儿子径直去了竹海寺,找到净因和尚将白布交给他,并将姜文伯生前的话转告于净因和尚。
净因和尚在姜文伯去世时出去云游了,所以并没有参加他的葬礼,此刻梅香莲带着一块白布来找他帮忙,他也是毫无头绪。
但是既然姜文伯说找他帮忙,必有其道理。于是他先将母子两人安置在寺中住下,自己整日琢磨这块白布究竟有什么奥秘。
时间不知不觉已经过去十天,白布的奥秘依旧没有解开。
这天,净因和尚将白布放在窗边,便去做早课,突然天降大雨,净因和尚做完早课回来,才发现白布已经被打湿,心中有些懊恼,但是走近一看,上面已经有字迹凸显出来。
白布上有姜文伯的亲笔所书:
“我知我将不久于人世,奈何书恒年纪尚小,梅氏也不是善于争抢之辈,我知书亭脾性,如若我将家产平分,梅氏母子将永无宁日,故我当宗亲之面,将家产全部交给书亭,但也要求书亭好生照顾梅氏母子,但以书亭性格,不会一直容忍他们母子,一旦他将两人赶走,他们必无栖身之处。
为他们以后生计考虑,我为他们留了一间破房,位于后院回廊左侧第一间,里面常用于堆放杂物,无人居住。
我在房间东侧墙壁内藏有银坛五个,共计白银五千两,西侧墙壁内又紧坛两个,共计黄金两千两,北侧墙壁内还有珠宝一坛。
因我已将家产全部交给书亭,此间破屋应如何交至梅氏母子,并保全他们的财产,还请大和尚多多斟酌!
姜文伯书”
净因和尚看完,心中已有计策,便让梅氏母子在寺中安心等待,他下山去了。
姜书亭并不认识净因和尚,当听说净因和尚是受姜文伯之邀时,姜书亭立刻说道:“家父已经去世十多年,大师恐怕弄错了!”
净因和尚却拿出一封信,递给姜书亭,姜书亭一看,确实是姜文伯亲笔所写,就在姜书亭犹豫到底要不要净因和尚进去的时候,净因和尚突然对着门内施了一礼,说道:“姜施主!”
这一举动吓了姜书亭一跳,便问净因和尚与谁说话,净因和尚说:“明明姜老大人就在你身边,你为何说你父亲已经去世?”
说罢,净因和尚便装作有人指引,进了姜家内堂,非常自然的坐下,又装作与姜文伯说话。
过了一会儿,净因和尚便要起身告辞,姜书亭连忙阻拦,问道:“方才你是与我父亲谈话吗?”
净因和尚点点头,随后便要离开,姜书亭拦住他问道:“我父亲与你说了什么?”
净因和尚对着姜书亭摇摇头,说道:“此话你问你父亲即可,你们家事,我不便多言!”
说罢便要离开,但是姜书亭哪肯让他走,他拉住净因和尚:“大师留步,我也甚是想念父亲,不知大师可否让我与父亲说说话?”
净因和尚想了想,说:“若要与你父亲说话,需要付出一些……”
姜书亭秒懂,立刻叫人拿十两银子给净因和尚,谁知净因和尚一看银子,露出十分不屑的表情,直至姜书亭将银子加至一千两时,净因和尚才同意施法。
只见净因和尚原地打坐,过了一会儿,便听一声:“逆子!”虽出自和尚之口,却是姜文伯的声音,再看姿态神色,也是姜文伯没错,姜书亭见果然是父亲,便赶紧携了妻儿来磕头。
净因和尚说:“为何梅氏母子不来相见?”
姜书亭支支吾吾,净因和尚又说:“我不是叫你善待他二人,是不是你将他二人赶走?”
面对父亲的询问,头都不敢抬,净因和尚又说:“其实为父只是让你给他们一个栖身之处即可,你不必将他们赶走,闹得兄弟不睦,让外人看笑话。你去将他们找来,只消将后院不用的杂物间腾给他们,屋内任由他们支配即可!”
姜书亭原本以为父亲要将家产分一半给梅氏母子,正在想对策,可是听到父亲只将一间杂物间分给他们,心中一喜,欣然答应。
在净因和尚的督促下,姜书亭很快去竹海寺将梅氏母子二人接了回来,还写下:
“此间杂物室归梅氏母子所有,里面的所有东西与我无关。
姜书亭书”
并请了宗亲作证,不得反悔。
得此书,梅氏便按照白布上所写,将墙壁内的金银珠宝取了出来,姜书亭见父亲藏了金银珠宝给他们二人,心中十分气愤,但是却也无可奈何,已经白纸黑字写清楚了,自己也不能反悔,只能眼睁睁看着梅氏将金银珠宝带走。
净因和尚则是将姜书亭给他的一千两银子带回寺中,用于修建寺庙。
梅氏取走金银后,另购置了一处宅邸,她勤俭持家,姜书恒也用功读书,考上了秀才,随后还考中状元,当上了京兆府尹,光耀了姜氏门楣。
反观姜书亭一脉,虽然生了个聪明伶俐的儿子,奈何上梁不正下梁歪,姜凡霖也像姜书亭一样,作风不正,俗话说富不过三代,姜文伯留给姜书亭的家产,也慢慢被父子二人败得所剩无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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