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隐入尘烟》,画面如斯:土屋。女人和鸡;黄土。男人和驴。
在广袤的黄土大地上,一个男人没有娶上媳妇之前,就像驴一样被家族大哥呼来唤去,被富贵阶层拉去不断献血(是村里唯一熊猫血的人),他的生活就是和驴相互依靠;
后来,被人介绍了一个患病的女人(思想正常,不能生育),两个人被人撮合,男人有了个说话的人,和驴子一起勤勤恳恳,修起了房子,辛勤的耕耘,在他想着让女人天天吃上白面馍馍、看上大电视,甚至带女人去市里“美美的浪浪”,找大医院看好女人的病……日子虽然艰难和清贫,但有一个希望和信念,有一朵呵护女人的粗犷情意之花,不断地在人间盛开,不可阻挡地释放着过日子的烟火气,让人看到了倔强而又幸福、充实而又简单的平凡的人生。
但是,生活的奔腾不息并不因为人的善良友爱而多加眷顾,在女人病倒后,男人去田里劳作,日落而归的时候,女人因为拿着馍、暖在怀里的热水瓶去迎接回家的男人,因体力不支晕倒在河渠里……男人痛不欲生,叩问黄土,仰望上苍,生命的火焰被雷暴击中,任凭一腔热血,被干涸的黄土抽干。
男人重信重义,借人几个鸡蛋、小卖铺赊的种子账、答应用洋芋换苇草,甚至对献血后对方送的两件女人衣服,也折到了自己的良心账上,在离开人世前,都一一归还销账。
男人从善如流,为了全村人的要账去献血,几次解救拆了窝的燕子,放生灌到水桶里的蝌蚪,直至最后将生命同行的伙伴——驴子卸套去枷,放归田园,男人的老实、善良如刻在身。
平凡的世界,平凡的人。这样的男人,被人使唤着,像驴一样,他没有反抗,而是小心翼翼地应承着别人的使唤,他心里很清楚他和毛驴一样的性格、一样的命,只要还在种地就离不开土地,他的世界也就离不开土地上的人。他周边的人利用他、嘲笑他甚至有点欺负他,他却不敢反抗,在竭尽全力维持着与别人的日子还有差距的自己的日子。女人曾试图劝他改变,几次强硬地回绝不再去献血,但男人还是默默地去了。女人也是从苦海里走来,两个人在竭力维持世俗平衡的同时,倔强地开辟着不断昂扬向上的生活。
最终,男人女人还是失败了,败给了靠贩卖土地、粮食等资源的进了城的老板,败给了披着手足亲情外衣的兄嫂在接近榨干剩余劳动价值“去了个累赘”,败给了这片土地上“种啥长出啥”的“人善被人欺 驴善被人骑”的人性恶果,单纯靠善良和道德无法让好人得到应得的回报。
的确,男人女人,燕子驴子,小鸡小猪,偎依在一起看着电视,白天男人把女人恨不得拴在裤带上,晚上男人能把女人抱在怀里,这本是人间烟火中最最平凡的日子。但对于降落到这片土地上,尤其落入到无利不起早、人之劣根淹没人性的世俗世态里,不论你多么不幸,多么善良,多么慷慨好施,只要你活得、过得还不如你周边人的时候,就一定有人视你为一粒尘埃,或把你揉在眼里,或对你视而不见。
男人和女人最终远离尘嚣,永远地在一起。两个人搬到田野,远离人群的时候,他们的日子,尽情波动着人间最美好的涟漪。男人其实已经看透一切,他的侄子从他的遗产里又狠狠地赚了一笔,包括养的猪、鸡,还有那头找到回家路途的驴。村里拆男人费尽辛苦建起的土坯房子时,他侄子得到了一万五的补偿,数钱的时候,这个家庭的一员——驴子茫然地盯着那数钱的手,还带有男人女人的血的纸币!
自古从猿进化到人,谁也不比谁差多少。莫因身外之物扼杀人间美好,在看到别人悲剧的时候,请你不要再去制造悲剧;如果你自始至终看不到别人的悲剧,你已经是最大的悲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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