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滕州北部农村的丧葬习俗》在“善国文化”公众号推发之后,引起了不少师友的关注。有的师友建议我,把当地的“婚嫁习俗”也介绍介绍。我觉得这也是很有意义的事,于是便做功课——翻箱倒柜地回忆过往对婚嫁习俗的记忆;多方查找资料,打电话向内行请教……特别幸运,我收到了两份很实用的材料,一是孙南邨先生提供的介绍滕地婚嫁习俗的,一是张现涛先生提供的介绍邹地婚嫁习俗的。我把这两份材料一对比,发现两地的虽然有一定的差异,但共性的东西更多。这也好理解,邹城和滕州,虽说现在不属一个地区,但是村搭肩地连边,从行政区划上说,毕竟过去还“一个锅里摸勺子”很多年。于是,我便决定把这两地的婚嫁习俗放在了一起介绍,当然,主要介绍共有的。
男婚女嫁,称作婚姻。婚,即娶,“男往娶女”;嫁,即“女适夫家”,俗称出门子。民间把婚嫁称作“婚姻大事”,男子娶妻是“小登科”,女子出嫁是“重生”,这几乎是人人都要经历的。久而久之,便形成了一套具有地方特色的礼俗。虽然,随着时代的变迁,这套礼俗渐渐退出了历史舞台,但它毕竟存在过,而且存在了几百年,甚至上千年,它也是传统文化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我们有责任把它记载下来,说不定,能给研究本地的历史、人文、文化的,提供一些帮助。而且,现在的婚嫁,毕竟是脱胎于过去,还有些过往的影子,或许从过去的习俗中能获得些传统的滋养。即使这些都不能实现,了解一下我们的长辈是怎样娶媳妇、出门子的,增添一些茶后饭余的谈资,岂不也挺好?
二
邹滕两地过去农村婚嫁习俗主要内容如下。
提亲
提亲又叫“说亲”“说对象”。“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怎么婚,怎么嫁?过去不兴谈恋爱,少男少女本人没有决定权,靠的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靠别人牵线搭桥,这牵线搭桥者就是媒人。媒人大部分不是职业的,男女任何一方的亲戚、朋友、邻居等都可以作媒人,他们觉得谁家的闺女和谁家的小伙子(大多不是一村的)家境、长相、年龄等都相当,可以结成一对,便到两家去说合。也有男方家庭主动托女方家庭的至亲、朋友、邻居到女方提亲的。一般女方主动找人提亲的不多,因为怕有“嫁不出去女儿”之嫌。另外,过去也有以保媒为职业的,一般是妇女,称作“媒婆”。她们游走了各村之间,凭着三寸不烂之舌,牵线撮合,成全美事,当然也要获得一定的报酬,俗称“酬媒”。旧时的媒人也有“钻过头不顾腚的”,两边欺瞒,尽量夸大对方的优点,隐瞒缺陷,因而造成悲憾,也常见。
有关提亲的年龄和择偶观,不同时期也有不同,五十年代(上个世纪,下同)前后,男子一般十四五岁、女子十三四岁就提亲了。男方的一般要求是“能端出烟筐”(一般化)即可,女方则要求不瞎不瘸,嫁过去,有饭吃,饿不着就行。六七十年代,一般是男子二十岁左右,女子十六七岁提亲。随着工业化进程的加快,不少农村男青年去干工去了,女方的择偶要求就有些提高了。当时就流行着“能嫁工人带胡的,不嫁社员撸锄的”“一军人,二工人,三教员,说么不嫁庄稼汉”的说法。当然,军人、工人、教员毕竟人数还很少,农村的姑娘大部分还是嫁给了庄稼汉。到了八九十年代,因为受计划生育政策、早说妥多花钱的方面的影响,一般男子到二十二三、女子到二十左右才提亲。而有学历、有技术、当干部、专业户、个体户的男子则成了香棒棒。
打听
媒人牵线提亲之后,双方父母(尤其是女方),一般不全信媒人的话,也不一口应允。他们还要暗地里对对方进行调查(一般都是男家长出面),这就是俗称的“打听媒”。女方打听的居多,打听的内容主要有:男方家庭的房子怎么样、过相怎样、为人处世怎么样、男孩子的长相怎么样、性格脾气怎么样等。男方也有去打听女方的,打听的主要是长相、生活作风、性格脾气等。这些打听都是在暗地里进行的,因此途径和方法也是各种各样。大部分是到对方的村里调查:有的挎着杈头,提着粪扒子,装作拾粪的,在村边找人询问;有的肩上背着褡裢,装作过路的讨水喝,询问对方的邻居;有的找对方的村里自己熟人、朋友等打听……
有打听就有准备,被调查的一方往往在对方还没到来之前,就提前估计出可能来打听谁,提前就安排他们“多说好话”。不过也有的人因为跟一方有过结等原因,故意说坏话,攮棒子,让此媒不成,这就是人们常说的“撒媒”。
相媒
打听,只是听别人说,“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到对方的家里去,作实地考察,进一步了解其院落房子、家庭过相、男孩的长相等,这就是俗称的“相媒”,也叫“相亲”。一般是女方去男方家。去相亲的为女方的父母或兄嫂。先前由媒人及两家商定,确定个双日子。日期一经确定,男方家庭就要精心准备一番,尽量地掩饰家庭明显的缺陷。六七十年代,有弄虚作假的,有的对粮囤做手脚,底部放糠,上面放粮;有的借别人家的物品和宅院糊弄对方。到那天,由媒人领着到男方家。一般一不抽烟,二不喝茶,更不住下(留餐),了解完就走。如果男方想去女方打听,大多是男方的亲嫂子或远门的嫂子找个理由到女方家看看,了解一下大体情况。
合命相
双方通过“打听”和“相媒”,都感到满意,同意结亲,要进行“合命相”,也称“合年命”“合八字”。这事一般都是要请遛乡“算卦合命相”的盲人来做。先看属相合不合,假如不合,而又无法破解,即使双方满意也不能成婚。男女属相相合的是:鸡和兔、虎和猴、蛇和猪、龙和狗、牛和羊、鼠和马。不合的是:鸡和猴泪交流,白马怕青牛,虎蛇如刀剁,鼠羊不到头。一铺如卧两条龙,不主贵只主穷等。当然,这都是些无稽之谈,没有一点科学依据,可过去就是有人信,因此拆散了不少好婚姻。假如生肖相合,再看双方的生辰八字是相生还是相克。八字,是根据一个人的出生年月日和时辰,再配以天干地支两字,组成一组八个字,然后用阴阳五行相生相克之理来推断双方的命相是相生还是相克。人的命相分为金、木、水、火、土五种,命相相生的为:木生火,火生土,土生金,金生水,水生木;命相克的是金克木,木克土、土克水、水克火,火克金。到了上个世纪六七十年代,合命相的就基本上没有了,大家都不信这一套了。
见面
解放前,没有这项安排,男女双方直到结婚那天才第一次见面。解放后,随着妇女的解放,便有了这一环节。五六十年代的见面,也就是男女双方互相看一看,说几句话,至于深入了解是不可能的。一般是媒人征得两家的同意,确定个双日子,地点大都在女方家里或女方家的附近。男方一般没人陪,而女方则由母亲或嫂子跟着。两人见面的时候,有的是跟的人和媒人都在场,有的是让他们两人单独相处。双方见面都非常害羞,拘谨,一般说的话也很少。在媒人的追问下当场表态同不同意,有的当场不表态,由媒人过后追问,但从见面后男女的表情上也能觉察出来。
定亲
前面的几项都没问题,即可交换婚启定亲。交换婚启时有一些信物必不可少,有用彩纸包着一小撮米和面,象征米面夫妻;一小撮麦麸,寓意有福;一包艾叶,“艾”谐音“爱”;两条干鱼,象征有余。然后用红包袱皮子包起来,外边用红绿头绳捆扎,头绳两头拴铜钱,说是月老把男女双方用红线牵连。头绳上插几枝松柏枝,象征婚姻如松柏一样长青,枝繁叶茂。启帖用红纸写就(其内容不赘),帖中要写明各自的生辰八字。在送定亲帖的同时,男方要送给女方衣料、首饰等。女方则回送笔墨纸砚文房四宝。先由男方出帖送往女家,称作聘启,然后女方再出帖送往男方,称作复启。
交换婚启的方式,旧时因为双方的经济条件的不同,有“下启”“会启”“传启”三种方式。“下启”是富裕家庭采用的一种方式:由男方家派两位有文化、懂礼仪的“吉人”(儿女双全,不在孝服期),携带聘启、信物、衣料等去女家。女家准备酒席,张灯结彩,安排两名“吉人”作陪。入席前,男方代表要拜见女方家长,表示祝贺,并将聘启等交给女方的家长。席罢,女方家长要到客厅回拜客人。接着再选定吉日,女方也要派“吉人”携带复启等去男家,由男方准备酒席,礼仪同前。“会启”往往是因为双方经济条件较差,一方准备酒席有困难,于是就由媒人操办酒席,费资由两家平摊。男女方各派“吉人”携启等到预定地点,席罢,交换婚启等。“传启”则是寒门穷家采用的方式,他们无力筹办酒席,只好由媒人把两家的婚启等相互传递。双方换启之后,就算婚事已定,不能违约反悔。
利用交换婚启来定亲,主要流行于解放前,到了五六十年代还有,但简化了不少。六七十年代,大力提倡移风易俗,就很少了。可到了八九十年代又有所抬头。不交换婚启以后,一般采取的是“进城买衣服”定亲。双方商定好日子,一起进城给女方买衣服。男方一般没有人陪同(但暗处却有人作后盾,怕女方要的衣服多,男孩子带的钱不够)。女方一般是由嫂子或姐跟着,媒人也去。至于买什么样的衣服,买多少衣服,完全取决于女方。一般女方的要求都在男方经济允许的范围内,但也有狮子大开口的,男方承受不起,媒人便从中调解。也有女方嫌男方小气,生气回家,不欢而散的。后来,不光要买衣服,还要买首饰,最起码要买“三金(金戒指、金耳环、金项链)”。再后来,买完衣服、首饰后女方去男方家,男方家要设席招待,请本村没结婚的姑娘作陪。男方的父母要给女方见面礼,开始是几百,八九十年代一般是1001(取千里挑一之意),以后是10001(取万里挑一之意),据说,现在有的要给100001了。送走女方之后,男方要给亲戚、邻居等散喜糖、喜烟,让大家都知道,孩子已定亲。一段时间,双方没有变化,便择日到当地民政申请登记,领结婚证。
看日子、下喜帖
看日子也称“选日子”。男方若想完婚,便提前让媒人或派专人去女方家讨取女方本人的属相和生辰八字(有的地方称“开生时”)。然后请阴阳先生根据女方属相和八字,选择黄道吉日。先选月份,分大利月和小利月。大利月指:一、七鸡和兔,二、八虎与猴,三、九蛇和猪,四、十龙和狗,牛、羊五、十一,六、腊鼠马走。小利月是指因为有特殊情况,不能在大利月举办的。不过,选择小利月有好多禁忌。选完月份之后,再选吉日(大多是万年历中标注的“宜婚嫁”日)。吉日一般要选两个,一个在上半月,一个在下半月,由女方选择后再确定,目的是为了避开女方的经期。在选日子的同时,还要根据女方的生辰,推出迎送新人的在属相上的忌讳(七八十年代,这项也简化掉了)。
解放之后,“日子”有了新选择。不少人也不按什么大利月、不找阴阳先生查什么黄道吉日,而是把迎娶日定在国家公布的重大节日那天,如十月一日国庆节、五月一日劳动节、三月八日妇女节等。这样不光日期更好记,亲戚朋友都有时间来参加婚礼,更主要的是更有纪念意义。
择定吉日之后,男方要宴请媒人,用大红纸写上迎娶日期,由媒人或派专人送到女家,俗称“下喜帖”。女方收下喜帖后,一般讲究索要彩礼,以显示“女方有价”。过去,除“离娘裤子离娘袄(上轿穿的红棉衣)”为必须彩礼外,还要其他的一些物品,甚至要彩金(钱)。解放后,索要彩礼之俗已大为淡薄,一般女方只是象征性的要几件衣服而已。但八九十年代及以后,女方索要彩礼的旧俗大为抬头,有的甚至让男方倾全家之力也难完成,只好借贷,造成婚后巨大债负,有的还酿成了悲剧。
喜日前的准备
喜日确定之后,便男方忙娶,女方忙嫁。
男方主要准备的事项是:
置新房。不少人家都是在订婚之前,甚至在说亲之前就盖好了新房,俗称“插好笼子好引鸟”。婚前几日,粉刷墙壁,油漆门窗,扎顶棚等。
备喜床。结婚用的喜床旧时一般是“面子床”。此类床之所以称面子床,是因为它除了具备其他床的特征外,前面有“面子”(三四个木框,框中镶木板)。临近婚期,便找画匠画上彩画,一般画“蝴蝶牡丹”“鲤鱼穿莲”“蜜蜂菊花”“喜鹊闹梅”,即大方又喜庆。到了七八十年代,又时兴“架子床”“三拿子床”,简约实用,搬运方便。再后来就有人家直接用高端、时尚的席梦思床了。
安客(读kēi,下同)。婚期前一两个月,要向自家的亲戚、好友送喜讯,让他们准备来喝喜酒,俗称“安客”。有讲究的。在吉日前十天或前六七天就派专人到亲戚朋友家送喜帖,告知某月某日喝喜酒,俗称“撒喜帖”。亲戚好友收到喜讯后,大都在喜日前十天左右送来礼金(用红纸包着)和礼品。礼金的多少,因时因关系等而定。礼品旧时一般是袜子、手巾等,最多是一块布料。以后便送衣服或床罩、被罩等床上用品。亲戚们也是商量着买,以免重复。也有的亲友不提前送礼金、礼品,而是到喜日来喝喜酒时捎来,也是可以的。
确定迎客的。“迎客的”有的地方也叫“迎亲的”。因为女子出嫁,女方家庭一般要安排男女各两位“送客”(受嫁女父母委托,负责把嫁女安全送到男家),俗称“送女客”。也有的家庭只安排两位女送客的。如果女方的送女客有男客,也有女客,那么,男方就相应的要安排男女迎客的各两人;如果女方只来女送女客,便只安排两个女迎客的。这安排一般要在婚礼前一两个月就告诉人家,让他们做好准备。迎客的,无论男女,都要找“全福人”(夫妻双全,子孙满堂)。男迎客的常常要找新郎的舅舅或大爷、叔叔、长兄;女迎客的常常要找新郎的奶奶、大娘、婶子、嫂子等,无论是男迎客的还是女迎客的,最好是两辈人。男迎客的主要任务是喜日接待女方来的男送女客;女迎客的除了负责喜日接待女送女客外,还要帮助新郎家办好多事,如套喜被、送床,领着新娘上拜等。
租花轿、定鼓乐。一般在喜日前一两个月,男方就要去约定花轿。如果男方要到女家去迎娶,也是要坐轿的,这样,租轿就要租两顶了。一顶是绿网官轿,给新郎坐;一顶是绣花红轿,供新娘坐。花轿一般是四人抬,前后各两人。到了七八十年代,新人不坐花轿了,改坐专门送新娘的三轮车,要预先雇三轮车。如果喜日用鼓乐,也要提前预定。
套喜被。套喜被一般在喜日前选双月双日,套被人大多是女迎客的。喜被要新表、新里、新棉花(三表新)。被里是白色的,寓“白头到老”意。被表过去富裕家是红缎子的,一般家庭多是印花粗布。六七十年代,用大花红线哔叽,八九十年代一般都用红缎子。喜被当中只?一道线;一头敞口不缝,说是留着钻小孩的。四角放艾叶,寓意“爱”,放大枣、栗子、花生,寓意“早立子”且“儿女双全”。套喜被还有不少禁忌,不能单月单日套,否则会丧偶不成双。九月不套喜被,否则犯“九女星”,即新娘要连生九个女子才生男孩。不能全部“?上线”,否则新娘会成“石女”,即不能生孩子。另外,留被口不缝和其余的“?线”,待喜日第二天让新娘来做。
叫客。喜日的前一两天,要派人带车前去请事先被安客的亲戚(旧时用牛车,后来拉排车,再后来租客车),俗称“叫客”。被叫的主要是亲戚中的尊长,特别是新郎的姥娘、姑母、舅母、姨母、已出嫁的姐姐及他们家的未成年的男子,未出嫁的女子等。被叫的亲戚,可以随车去;也可以让叫客的先走,答应到时候自己去。
请帮办。婚事繁杂,为了把喜事办得顺利圆满,事前还要请各类帮办人员:一是要请“执客大总”,有的地方称“执喜人”,有的地方称“红总”。“红总”是经营管理整个婚事的总负责人,负责指挥一切仪式、事务;负责分配活路,对客人、抬嫁妆的招待,开销;主家、新郎给客人敬酒时,帮助劝酒等。红总由族内或外姓德高望重者担任,也有的由男性媒人充当,因为他对女家比较熟悉或是女家的亲戚,假如出现不周,女方也能谅解。红总也必须是“全福人”。二是请账房先生,负责书写喜联、家堂,室内外布置,吉日收礼金、记账。三是请厨师,前几天就开出菜单,主家派人去集市上购买。喜日前一两天,便来垒大灶,破菜、酥菜,喜日办理酒席。四是请其他帮忙的,俗称“忙下”,负责一些杂活,比如喜日放鞭炮,洗刷,端盘子,提壶,跑腿等。
贴喜对。喜日的头天上午,主家的大门、屋门等都要贴喜对联。对联内容多为表喜庆、祝贺的语句,如“诗歌杜甫其三句,乐奏周南第一章”“喜看红梅多结子,笑迎绿竹又生孙”,横批“花好月圆”“秦晋之好”等。门砧石上要贴“双喜”字,门腰石上要斜贴写有“青龙见喜”字样的红纸条。同时把新房的窗户用红纸糊上,如果是一间新房,就把气眼(窗眼)糊上。
上喜坟。喜日的头天下午,新郎由族长领着,到本族的林上烧香、磕头,俗称“上喜坟”。首先从新郎最近亲人的坟开始,焚香、烧纸、放鞭炮、祭酒,坟顶上压张大红纸,磕头。然后逐坟烧纸、磕头、压红纸。族长向新郎逐一介绍坟里埋葬的是谁。
送红袄。红袄也叫“富贵衣”“离娘裤子离娘袄”,是男方专门为嫁女制作的红棉袄、红棉裤,是喜日穿的。喜日的前一日,要派专人送到女方家。六十年代以后,嫁女喜日不兴穿红棉袄、红棉裤了,但“送红袄”的环节还有,送的是男方为嫁女买的喜日穿的随季节外衣。
铺喜床。喜日的头天下午,要铺喜床。铺床者一般是定的女迎客。其过程是,床上放一捆秫秸,一顺头,根部在左边。秫秸忌折断。一顺头,寓意一顺百顺;根部在左为上,是新郎睡觉的那头(旧时,两口子平时睡觉在两头)。秫秸上面铺两捆杆草(谷子的秸秆),杆草上面铺苫子,苫子上面放红席,四条床腿用四块新砖垫上,砖用红纸包上,这叫“四块金砖垫床腿”。
滚喜床。新床铺好后,接着要“滚喜床”。即找一男孩,最好是新郎的晚辈,如侄子、外甥等。让女迎客的抱到床上,让其满床乱滚,大家跟着引逗,笑闹。待滚床的孩子兴致一过,便把他抱下来,滚床结束。滚床的目的是希望新娘来后,不出一年就生个胖小子。
女方主要准备的事项是:
筹办嫁妆。嫁妆,又称“嫁奁”,即女方的父母陪送给出嫁女儿的一些生活用品。这些东西,到喜日,都要随嫁女一起抬到男方家里去。旧时主要有①家具,如桌子、椅子、箱子、柜厨、杌子等;②日用品,如梳子、篦子、镜子、胭脂、搽面粉、茶壶、茶杯、酒壶、酒盅等(这些东西一般都放到盒棋里);③衣物和被褥(衣物放在箱子、柜里,被褥则要摆在箱子、柜上面,恐怕别人看不见)。当地,对嫁妆的多少,按“件”计,称“四件”“六件”“八件”等。娘家都想尽量将嫁妆置办得体面些,也有的家境贫穷,连一件嫁妆也赔送不起,只是用一个包袱包一点生活用品,俗称“花轿里掏包袱”。五六十年代,一般的赔送“三小件”(一个箱子或柜,一对马杌子、一个脸盆架)、“三大件”(在三小件的基础上,又添一张抽屉桌)、“小五件”(在大三件的基础上再添一件低橱)。有富裕户则赔送“大五件”(大站橱、柜、一对箱子、一张抽屉桌,一对椅子)。到了文革时期,为了表示革命,还有赔送劳动工具的,比如铁锨、锄头、镰刀等。八九十年代,赔嫁大增,开始赔送自行车、缝纫机、收音机等,后来自行车被摩托车代替,黑白电视被彩电代替。再后来,又增加了电冰箱、影碟机、高低组合家具、沙发等。总之,嫁妆因时、因地、因女方家的经济状况而定。
填箱。在置办嫁妆的同时,女方家庭也和男方家庭一样,给亲戚、朋友送喜讯。亲戚、朋友等接到喜讯后,要送来一些衣料、生活用品,还要封几包喜馃子,有的也直接给钱,俗称“填箱”。其实,就是帮助女家置办嫁妆。
安排送客的。女子出嫁,要请“送女客”,也叫“送客的”。有的家要请男、女送客的各两人。男送客的称“大客”,要请嫁女的伯父、叔父或叔兄、表兄等中有地位、有才学的担任。七八十年代,有的村时兴请大队干部、团支书担任。女送客的要选嫁女的婶子、大娘、兄嫂等中能说会道、受人尊敬的担任。有的家只请女送女客两人。这些“送客的”是嫁女父母的全权代表,负责着喜日嫁女路上的安全,及到男家后对嫁女的提供一些生活或礼仪方面的必要帮助等。
镜子班。七八十年代,时兴同村的与嫁女岁数差不多的姑娘,兑钱给嫁女买镜子。镜子一般是木框的,一米宽,一米二高。买来在左边用红漆写上×××(嫁女男方姓名)、×××(嫁女姓名)结婚留念,右边写×××……(罗列出钱买镜子的姑娘名字)敬赠。俗称“镜子班”。待喜日,送镜子的姑娘们(或代表)要架着镜子随新娘出嫁的队伍送至男方家,挂在堂屋后墙上。和其他娘家人一样吃席。返回时,男方要每人送喜烟、喜糖,用新手帕包着。
请帮办。女方家庭也要像男方家庭一样,请有关人员操办婚事:一是抬嫁妆的。旧时,娘家赔送的嫁妆,都是用人抬着送到男方家里的。有的嫁妆件数多,排成一长队,浩浩荡荡地(这里面有显摆的成分)。有的地方抬嫁妆的由女家找,一般找血缘远一些的本家。有的地方是村里有热心此道的人(俗称“嫁妆头”),组织一支小队伍,村里谁家闺女出嫁,他就把抬嫁妆的活包下来。抬嫁妆的能挣喜烟、喜馍馍、赏钱,有的家还留下吃席,所以,是个“美差”。还要请一人贴“青龙帖”(有的地方让抬嫁妆中的扛柜架子的人兼职)。他走在送亲队伍的最前面,一手拿着上写有“青龙”字样的小红纸条,一手拿着一段山药,见大石块、桥、庙宇或拐弯处等,便要用山药擦一下,贴一帖。据说如若不贴青龙帖,嫁女会被青龙冲犯,犯青龙,主淫乱。后来,嫁妆不兴抬送了,改用排车拉送。再后来改用汽车运送了,抬嫁妆的则负责装卸,坐在车上押送。贴青龙帖的也坐在车上,见大石块等,就将青龙帖包块小石头扔下去。
忌饭。临婚前几天,女方要深居简出,有熟人、亲戚家来也要回避。还要“饿饭三天”——嫁前三天就少饮水,少量地吃些鸡蛋等有营养的食品。因为婚礼当天,新娘要从清晨起嫁到深夜,十几个小时都不能上厕所。如果中间去大小便,会被人笑话。
贴喜对子。嫁日头天,早晨把喜对子贴上,门板上贴喜字,门两旁斜贴“青龙见喜”。
开脸、沐浴、盘头。旧时女子临婚,还要举行开脸、沐浴、盘头等仪式。开脸又称“绞脸”“绞面”,由女方的姑、嫂等用香粉涂扑在嫁女的脸上,然后用彩花丝线绞去额前、鬓角的汗毛,意为新人一改旧颜,由姑娘变为媳妇。开脸的时间各地有不同,有的是婚前三天,有的是前一两天。有的地方,嫁女开脸不在婚前进行,而是到喜日后第二天在婆家进行。沐浴,并非是通常说的洗澡,只是做一些象征性的动作,也是取新人新貌之意。盘头,即将嫁女的发型由姑娘型变为媳妇型。由全福人(一般是嫁女的嫂子和姐姐)先把嫁女的发辫取开,将前额“牙子”变成“刘海”,再把头发在脑后挽成盘状,用专用的小网套子套上,俗称“网子头”。再横穿一别簪,成为髻,髻中心插一小花,两边各插一朵绒花。六十年代后,盘头就是将发辫剪成“时髦头”。后来,少女也留时髦头了,盘头就是烫发。到了八九十年代,嫁女大多都喜日前的晚上,到理发店里去化妆,盘头,插花。
拾柜。喜日的前一天下午,嫁女要把准备带到婆家的东西装入柜中,俗称“拾柜”。必须装进柜中的东西有:给吵喜者、迎客的等准备的喜馃子、喜烟、喜糖;给新郎准备的好馃子、好烟;新土罐(嫁后用作尿罐,给新郎准备的烟、馃子装在这土罐里);两张压柜饼;豆油灯(七八十年改作玻璃罩灯);嫁日第二天早晨给公婆请安时要拿的礼物(有的地方)等。其他的嫁奁,如抽屉桌、橱等也不全空着,里面象征性地放几支烟、几片馃子。拾柜由嫁女的嫂子或姐姐来做。一切拾掇妥当后,不上锁,只用红头绳把柜鼻子拴连在一起,第二天,到男方家抄柜后再锁。据说,如果提前锁上了,会把婆婆的嘴锁得不会说话。
喜日的礼仪活动
婚嫁之日又称“喜日”,就其活动程序来说,可分为两种,一种是迎娶,一种是送亲。二者的主要区别是:前者是男方亲自到女方家迎接新娘,后者是女方不用男方来接,把新娘送至男家。二者的具体礼仪大体相同,只是后者稍作了简化。鉴于现在又时兴迎娶了,就以迎娶为例说说旧时喜日礼仪的大体过程。
出迎。喜日早晨,男方家“红总”坐镇,鼓乐班子、轿夫、“忙下”等各就其位,一切迎亲人等及家人胸前都系一红布条。然后统一速速吃早饭。饭后,新郎着新装,戴礼帽,披红插花,坐绿网官轿或骑马,后跟着绣花红轿,轿内有一少年压轿,称“压轿童子”,还放一只大红公鸡,旗锣伞扇,鼓乐齐鸣,向女方家迎新娘。
发嫁。迎亲的新郎还没到前,新娘就着装,旧时无论春夏秋冬,都穿红棉袄、红棉裤,脚穿绿绣花鞋,头上罩上“蒙脸红子”。新娘忌穿红鞋,穿红鞋叫“跳火坑”。待迎亲的花轿来到大门口,新娘离屋上轿,每只手中都要攥着两个铜钱,且足不着地,由其兄用圈椅抬出院门。有的地方是由长兄背出或抱出院门,送入轿内。据说上轿前足着了地,沾了娘家的土,会穷娘家。
上轿前,嫁女与父母还要大哭一场,俗称“哭嫁”。哭嫁还称“掉金豆子”,掉的金豆子越多,越富娘家。另有“不哭轿,生哑巴”的说法。这时候,吹鼓手高奏喜乐,鞭炮齐鸣,新郎、新娘都在轿中坐定。轿头高喊“起轿”,两顶轿子同时抬起,新郎在前,新娘在后。男送女客步行,女送女客坐在牛拉的“二把手”木车(七八十年代坐排车)上。另有新娘的弟弟或侄子(也有的是本家的弟弟或侄子),用箢子挎着一只当年的母鸡相随,称“抱鸡的”。有的抱鸡的年龄较小,就和女送女客一起坐车。迎送亲的队伍浩浩荡荡,走在最前面是贴“青龙帖”的,然后是鼓乐吹吹打打,旗锣伞扇,后面是两顶轿子,轿子后面是送女客,再后边是抬嫁妆的。起轿后,嫁女的兄、弟,要扶着嫁女的轿杆送到村外,而且要用手尽力压轿杆,不让花轿颤起来,让嫁女在轿中有个适应过程,不至于晕轿。一路上,凡经过村庄,就打鼓鸣锣奏乐,以引观众。到了七八十年代,不兴坐轿了,兴坐三轮车了,其过程也和坐轿大同小异。
换制钱。如果在途中遇见另一顶花轿(或三轮车),据说不吉利,有“喜见喜,有一秕(有一家过不好)”之说,要破解——让两轿(三轮)靠近,在女送客的指点下,嫁女互换手中的铜钱,后来有的互换手绢。
抢喜。如果一个村同一天有两家或两家以上的嫁娶,据说谁家的新娘先到,谁家就抢到了富贵、好运,而且最先生儿育女。所以都尽量早发嫁,路上走得快一些,称“抢喜”。
烧喜纸。喜日迎来新娘之前,由女迎客中一位较年轻的连同她的丈夫,在主家香台前,把一张大红纸叠成信封的样子烧掉。夫妻两个一起磕两个头,称“烧喜纸”。说是给天地神送信,天地神收到信后,好准备受拜。烧完喜纸之后,女迎客的准备迎接客人。据说,一对夫妇,一生能替人烧七次喜纸,就可免去一切罪过。
勒性子。花轿(或三轮车,下同)来到村头(有的地方是来到男方大门前),要停下,等待主家人来迎接。这时候,“红总”到来,和男送女客接头寒暄,然后告知走什么路线进家。轿子停一会,称“勒(lěi)性子”,意思是勒一了轿中新娘的性子,让其性子慢一点,以后好听婆婆的使唤。
解轿门。勒完性子之后,花轿来到了大门口,落轿。两位少女上前解开花轿轿门,把每人手中的一对用红纸包着的铜钱交给轿中的新娘,新娘则把上轿时带来的四枚铜钱分别交给两位少女,称“换制钱”。寓意是从此婆婆家就是新娘的新天地了。
接客人,撒帐子。这里说的接客人是指女迎客的接女送客的(接男送客的见下文)。见面后,对面站立,双方交叉相互拱手作揖,作揖后再说话。迎对送说:“请招呼新人下轿吧”。于是,送客的来到花轿门前,搀扶着新娘出轿门。女迎客的回家拿托盘,托盘里已准备好栗子、大枣、麦麸子。新娘出轿门后,立即有两位男士架着椅子过来,女送客的扶新娘坐在椅子上,两位男士架着向家走,进门后,女迎客的抓托盘的东西往新娘头上撒。边撒还边说:“一把栗子一把枣,闺女小子往家跑!”一连说三遍,称“撒帐子”。新娘被抬到香台前,放下。整个过程,女送女客始终在新娘旁边。
拜堂。新娘被架到香台前,由女送客的扶起圈椅上坐着的新娘,让其站在红席上。香台上后边放一个升(过去的一种量具),升里注满红高粱,上面放一面铜镜和秤。“升”谐音“生”,寓意一生。铜镜为照妖镜,据说结婚时,妖魔鬼怪会趁机来受香火,放上照妖镜,它们就不敢来了。放秤寓意公平。升前放一香炉,香炉里插一把香,用红丝线捆着,点燃。香炉两边各放一个烛台,上边各插点燃的蜡烛。这时,女迎客的来给新娘换耳环(把新娘的耳环取下,换上婆家早准备好的银耳环)。一边换,一边说:“取下坠,带上环,再想为闺女难上难。”换完耳环,司仪上场,高声喊:“有请新郎”。原来,新郎接新娘后,就躲进了洞房里。新郎听到喊声后,再慢条斯理地走出来,要面带威严,忌嬉皮笑脸,并排站在新娘的左边。司仪喊“一拜天地、再拜高堂、夫妻交拜”时,新郎、新娘要随喊声跪倒磕头。喊“同入洞房”后,新郎引女娘进洞房。有的地方,还有一环节,此时,洞房门关闭,新娘的公公婆婆在门旁站立,让新娘在门前等一会,才把门打开让其进入,意为“改规矩”。意思是,新娘以后要听从公公婆婆的,一切按男家的规矩办。六七十年代,香台后墙上挂毛主席画像,把拜天地换成了“向毛主席三鞠躬”,典礼程序增至十几项,增添了讲话、交换定情物、介绍恋爱经过等。
入洞房后,男方迎亲带的红公鸡和女方所带来的母鸡,要一起拴在喜床腿上。其寓意大概是雌雄结合、嫁鸡随鸡,也有吉祥、吉利的意思。
戳窗户纸。新人入洞房前,由两位少女立即把糊洞房的窗户或气眼的红纸戳破,称“戳窗户纸”,以免新娘以后生哑巴。
抄柜。新人拜完天地后,由新娘的婆婆兜着五对喜馍馍,放在院中新娘的柜中,四角各一对,中间一对。明是放馍馍,实际上是借故检查一下柜里有没有藏着不利之物。(据说设置这一环节,是因为,从前曾有一新娘,把情人藏在柜中,被抬进洞房。深夜,趁新郎睡熟,情人从柜中出,和新娘一起害死了新郎,两人逃之夭夭。)有的地方不放喜馍馍,而是由新娘的婆婆,半掀柜盖,手持擀面杖,在柜中划几下。抄柜后,把柜锁上。这时,钥匙还在女送客的手里,待饭后回去前,才把钥匙交给新娘。
接“大客”。这里说的大客,是指两位男送女客。花轿进村之后,他们暂不进主家,而是在村外躲避一下,俗称“趴洼”。男迎客的也不急于去迎接。等到新人入洞房后,男迎客的再去迎接。见面后相互行拱手礼,然后寒暄,引“大客”进主家客厅。让烟,让茶,聊天,等待开席。新人大礼,“大客”躲避,是有道理的。拜天地等一系列活动,是喜庆事,“三天里头没大小”,对新娘说话、做事都不是那么讲究,“大客”在场,倍显尴尬,所以要采取“趴洼”的回避方式。
挑红。新娘入洞房后,女迎客的接着挑红。新娘在娘家上轿时,用“蒙脸红子”蒙着头,一直到入洞房始终蒙着。女迎客的(有的地方是新郎)用秤杆子(或擀饼柱子)把“蒙脸红子”挑下来,搭在顶棚(也称“福棚”)上。一边挑,一边说:“蒙脸红子挑三挑,今年得个妮,明年得个小。”连说三遍,然后,女迎客的招呼女送女客的到客厅就座。新娘坐在床沿上,不得随意外出,称“坐帐”。
蜜调油。挑完蒙脸红子后,女迎客的端进来一碗挂面汤。其中放了蜂蜜和香油,并有两根用红丝线拴着的葱白。先让新娘喝几口,再让新郎喝干,“新媳妇沾沾,新女婿喝干。”寓意是从此夫妻的日子如同蜜调油那样甜蜜。
开席。就是用酒席招待客人。头场席要招待送亲的娘家人。酒桌的安置是:大客在主堂屋,有男迎客的作陪;女送客的在新房或其他客屋,有女迎客的作陪;抬嫁妆的(如果招待他们),在偏房客厅,无人作陪,凑够七人一桌即可。一般先上四个凉碟、四个馃碟,后上“十大碗”。十大碗第一道菜上来,新郎的父亲要来到桌前,双手象征性地捧一下那道菜,然后对客人说“喜酒,实诚地喝”“喜酒不醉人”之类的话,然后离开,逐桌都如此,称“整碗”。以表示主家对客人的敬意,也借此让客人认识一下新郎的父亲。
菜接近上全之前,大客由迎客的领着,到厨房给厨师赏钱,称“谢厨礼”。有的厨师是主家本村的、邻居或亲戚等,可能不要。但是,如果大客因疏忽不去谢厨,有的厨师就会最后两道菜迟迟不给上,有意耽误大客的时间。当然,最后还是要上的。谢厨礼都是新娘的父母事前给大客的,如果厨师没收,大客带回去再还给他们。
菜上齐后,忙下用托盘托着酒,红总领着新郎、新娘逐桌敬酒,当然要先从大客开始。有的地方,新人敬酒后,还有新郎的族人(族长领着新郎的伯父、叔父等)敬酒。敬酒后,大都是客人先提出吃饭(陪客的不能先提出吃饭,不然,会被客人误解为不想让喝酒)。饭后,喝茶,大客准备返回。
送客人。大客临行前,要到新娘公婆跟前坐坐,说说前后话,通常说“新娘新来乍到,希望多加指教”之类的客气话,并问什么时候来“叫客”(接新娘回娘家)。公婆通常说“回去告诉××(对新亲家的称呼),让他放宽心,孩子在这里受不了委屈,我们一定把她当亲闺女待”等宽心的话。安排后,大客返回,男迎客的、新郎、新娘送到大门外。有的是男女送客的一起走;有的是大客先走,女送客的待一会再走。大客走后,红总给抬嫁妆的开销。
开销。就是支付给抬嫁妆的脚力钱。红总先与主家商议好给抬嫁妆的每人开多少钱,支付的份额宁多一些,少付了,他们会闹事。红总把钱都付给嫁妆头,由他再分给个人。有的地方还每人再给四个喜馍馍,称“又吃着,又拿着”。七十年代后,嫁妆一般由男方找车运了,娘家来的押车人,一般吃了饭就不再要脚力钱了。
除了开销抬嫁妆的,还要开销抱鸡的。要给赏钱,还要给喜馍馍、喜馃子、喜糖。抱鸡的如果是新娘的侄子或弟弟,还要送身衣服,称“鸡皮”。
上拜。送走客人之后,要安排新娘给前来喝喜酒的至亲磕头致谢,称“上拜”。上拜一般在主家院子里举行,先放一张方桌,桌上后边正中放香炉,前面两边放烛台。香炉中点燃一炷香,烛台上点上蜡烛。桌两旁放两张椅子。桌前地上铺上红席。女迎客的把新娘叫来站在红席上。红总宣布“上拜开始”后,喊“请××(新娘对某至亲的称呼)就座,”至亲××就上前坐在椅子上。红总再喊“给××磕头”,新娘便跪下磕头。起来后,至亲××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磕头礼”,递给红总。红总接过来,看后再宣布:“××赏礼××元。”然后把钱放在一旁“忙下”端着的托盘里。就这样逐个至亲进行,磕头礼收入归新人所有,别人无权支配。旧时,这一程序是喜日后第二天进行,到五六十年代,就改在喜日的当天下午了。
吵喜。吵喜也叫“闹房”“看新媳妇”。大多以要喜烟、喜馃子为名展开。街坊、邻居、亲戚、朋友,无论长辈、平辈、小辈,都可以来“吵”,这就是人们说的“三天以里没大小”。当然,最活跃的还是年轻的。他们往往使出浑身解数,耍闹戏谑,折腾新娘,有的甚至动作野蛮、语言粗俗。尽管如此,新娘也不会轻易地开柜取烟、馃子给他们。有时候,新娘的小姑们及至亲的少女们往往出来为新娘解围护驾,提供帮助。吵喜,吵喜,越吵越喜。前来吵喜的人多,说明主家人缘好。但是如果太过分,太出格,不光对新娘不好,主家也会不高兴。
点灯。傍晚,由新娘的两位小姑子(亲的、本族的)把新房中的灯点亮。新娘从柜里拿出从娘家带来的灯,注入菜油。小姑子擦火柴点着,一边点一边说:“太阳一落黑影影,一对小姑来点灯。右手举着红红火,点亮不灭长寿灯。”
喝交心酒。待吵喜的高潮过后,让新郎、新娘喝交心酒。在洞房里摆上地八仙桌,放四碟凉菜,新郎坐首席,新娘陪坐。坐桌旁的都是本族(外姓的也有)爱开玩笑的,外围站着围观的人。这些人想方设法挑逗、戏弄、难为新郎、新娘,逗乐取笑。比如变换着法子让新郎、新娘互相喂酒,喂菜;让新娘给新郎点烟,他们从中作梗;用一根线吊着一个苹果,让新郎、新娘两个人追着啃;故意把筷子勒弯,让新娘用此筷子捯鹌鹑蛋喂新郎等等,逗得人们哈哈大笑。
送床。喝完交心酒,大家散去,女迎客的来送床(送新人上床休息)。先让新人坐在床沿上,说道:“状元的爹。状元的娘,状元的大娘(或奶奶)来送床。送床不是白送的,七斤馃子八斤糖。”这时候,新娘开柜,拿出馃子、烟给女迎客的,一般是每人两封馃子,两盒烟。
床公床母。送床后,接着女迎客的在喜床前烧掉上面写着“床公床母”的大红纸,让新人跪倒磕头。边烧边说:“床公床母脚踏神,俺家来了长家人。既长家,又带财,满床儿女都带来。不要挎箢的,不要讨饭的,专要骑马拉弓射箭的。”
床前滚墩子。烧完床公床母后,新郎的母亲带着一个木墩子来,在新床的前边地上边滚边说:“床前滚墩子,明年抱孙子。”连说三遍。寓意很清楚,就是巴望新娘明年给她生个胖墩墩的孙子。然后,大家全部走出新房,让新人休息。
听床。众人离去,房内只剩下一对新人,闩上门。家人(公婆除外)或至亲在外边听一听洞房中的动静。有这样一种说法:这时候,新郎先说话,第一胎生男孩;新娘先说话,第一胎生女孩;一夜两人都默不作声,第一胎就生哑巴。因此,事先家人都叮嘱新郎,要主动开口。
两人边说话,新娘开柜,拿出在娘家准备好的、装在土罐的好烟、好馃子,招待新郎。外边听床的细听后,未见异常,便回去向新郎的父母回报。老人得知两新人和睦,就放心了。另外,洞房中的灯要一直亮到天明,称“长寿灯”。即使后来有了电灯,长寿灯也点着。
喜日后的礼仪活动
拾柜。第二天一早,新娘起来,忙着把柜里的未分散完的馃子、香烟,还有两个压柜饼都拿出来,让新郎送到堂屋,交给父母,称为“拾柜”。
请安。拾柜后,新郎、新娘去堂屋给爹娘(公婆)磕头请安。有的地方去时要带上在娘家准备好的礼物(主要是馃子、糖)。从前,富贵人家,要求儿媳每天早晚各一次给公婆磕头请安。五十年代后,便只在喜日后第二天请安。另外,叫头三趟,临走向公婆请安,并问在娘家过几天。从娘家回来,要给公婆请安。以后便不再请安了。
拜祖坟、拜族人。吃过早饭后,新娘由女迎客的或本家嫂子领着到本族的坟地,给祖坟焚香叩拜,认祖先。八十年代后,拜祖坟的环节就不多见了。拜祖坟后,再到本族(五服内的)各家认门,给长辈磕头,弄清关系称谓。八十年代后,有的地方兴被拜的各家给新娘磕头礼。
动床。结婚三天内,必须动一动喜床,这样以后搬家或挪动床就随意了。如果三天之内不动床,以后三年不准挪动喜床。
叫对月。从前,闺女出嫁一个月后,娘家要派嫁女的兄弟接过来过几天,称“叫对月”,也叫“回门”。后来逐渐演变成十八天回门。五十年代后,又演变成“叫七过八”,即第七天叫,在娘家过八天送;后来又演变为“叫四送三”等。一共要叫送三趟,第一趟叫送时,娘家要派两位男子护送,叫时要带馍馍、馃子、糖等礼品,送时男方要设席招待,还要找陪客的。
七十年代后,又兴出嫁第二天叫,第三天送,称“三天忙”。这样也有好处,因为男女双方办喜事的东西还都没用完,正好用来作礼品或招待客人。八十年代又兴出嫁第二天叫,当天就送,有的让新媳妇到娘家稍一落脚,有的干脆就在外边转一圈,就回去了,称“两天转”。也只叫送一趟了。可见,只有仪式感了。
至此,婚嫁的全部程序都已完成,以后,便过正常日子了。
以上介绍的是一般的婚嫁习俗,还有特殊的,比如姑舅亲、姨娘亲、换亲、转亲、招养老女婿、娃娃亲等等特殊的婚嫁习俗,这里就不一一介绍了。
三
如果用现代文明的视角,来看邹滕两地农村过去的婚嫁习俗,不难发现,这里面有不少于现代文明理念不相符的东西。最突出的有两点:
1、重礼轻爱。婚嫁,是男婚女嫁,男女结合。按照现代文明的理解,整个婚嫁过程应该以“爱”为主旋律。可是这里的活动从形式到内容都不是围绕“爱”进行的,而是围绕着“礼”(包括礼制、礼仪、礼节等)进行——男女的相识,不是因为彼此接触,交流,产生好感,而是凭借“媒妁之言”。二人的结合不是因为彼此有“爱”,而是听从了“父母之命”。从提亲、定亲到结亲,很少谈个人意愿,很少有性爱因素。嫁娶不是男女爱情发展的结果,而是礼制的必然形式。定亲、下启、举行婚礼等,是必走的礼仪程序,走完了这些程序,才是正道的“明媒正娶”,才是社会上承认的婚姻。这中间,看到的是礼仪的进行,而很少看到爱情的表达,交流,传递。习俗注重的是传统的礼仪形式,直到现在,社会上还有这样的错误认识,在民政部门领取了结婚证,还不算结婚,举行完婚礼才算结婚。
2、重子嗣。男婚女嫁目的是什么?按照现代文明的认识,应该是为了使男女双方自身的幸福和感情得到更好的满足,至于子嗣,应该是退一步的事,是第二位的。可是传统婚嫁习俗却让家族繁衍、传宗接代成了婚嫁的主导思想,婚嫁过程的很多环节,都在祈愿、祝福、巴望新婚夫妻结合后多子多孙。套喜被放大枣、栗子、花生,滚喜床希望新娘来后不出一年就生个胖小子,挑蒙脸红子的“蒙脸红子挑三挑,今年得个妮,明年得个小”,床公床母中的“既长家,又带财,满床儿女都带来”,滚墩子中的“床前滚墩子,明年抱孙子”等等,就是最突出的表现。
另外,还有重男轻女、男尊女卑、婚嫁讲究门当户对等,就不一一细说了。
我认为,传统的婚嫁习俗是历史的产物、时代的产物,是那个历史阶段经济基础的产物。不能用现代的人的思想、认识去看待它,评价它,更不可鄙视、苛责、一味地排斥它。作为一种传统文化,应了解它,认识它,扬弃它。对其采取“拿来主义”的态度,“取其精华,去其糟粕”。解放以来,我们就一直在这样做,而且还卓有成效。我不说大家也能感受到,现在的婚嫁,即便是纯中式的,也摒弃了很多旧时的陋俗,保留的多是其中喜庆、热闹的形式。
参考书目:
1.《红山峪村民俗志》,辽宁文化艺术音像出版社。
2.《邹城文史资料》,第十辑。
3.《历代邹县志十种?风俗余论》,朴园董淳著。
司民,山东滕州人。中学高级教师(已退休),山东省作家协会会员,滕州市善国文化研究会顾问。著有散文集《在那个年代里》,散文小说集《乡愁》等。前者获枣庄市第二届“榴花杯”文学艺术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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