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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16年11月12日,北京中央公园正在举行一场盛大的公祭。
逝者正是“再造民国”的英雄——蔡锷。
孙中山、黎元洪、冯国璋、段祺瑞等人一身黑装站在队伍前面,表情肃穆。
北京城上到政府首脑,下到各界群众悉数到场。
只见黑压压的人群中,有一抹身着蓝布大褂的倩影,不禁引得周围人侧目。
只见那被唤作“小凤仙”的女子双肩微颤,不时抬起手绢拭泪,朝遗像深深鞠了一躬,便转身没入人群。
第二日,北京八大胡同的云吉班传出一声凄厉地惨叫。
老鸨瘫坐在地上,握着小凤仙的亲笔,绝望哭嚎,只见那信上写着:
“妾与蔡君,生不相聚,死或可依。”
从此,世人都以为小凤仙已经为爱殉情。
直到1951年,京剧大师梅兰芳收到了一位故人的来信,落款处赫然写着“小凤仙”三字。
时隔三十五年再见,当年的头牌姑娘早已失去了万种风情,双目也变得混浊。
但梅先生问起她与蔡锷,小凤仙眉眼不禁温柔起来,将往事缓缓道出……
烟花之地,不寻常客
民国年间,北京西珠市口大街以北,铁树斜街以西有一处名叫“八大胡同”的地方。
在当时,此处分布着近百家大小妓院,是烟花柳巷的“代名词”,也是富人的“天堂”。
因为一些原因,蔡锷也被迫成了这里的常客。
1915年9月的一天,他穿着便装,再度来到八大胡同。
不远处,一位老鸨百无聊赖地坐在妓院门口的石墩上嗑瓜子。
她左右转动着眼珠子,时不时挥动手绢,向路过的男人招手。
不经意间,两人对视了一眼,那老鸨一下子就精神了,连忙起身,搂住他的胳膊,半推半请地将其拉到一个叫“云吉班”的地方。
做这行的人个个都是人精。
她一边说着奉承话,一边上下打量着蔡锷。
见他身上的西装是前年的款式,左边口袋边缘还有些褪色,老鸨就以为蔡锷不过是一小小商贩,没什么油水,便将其引进一个二流妓女房中。
她殷勤地替客人掀开帘子,朝屋里的人唤道:
“凤仙儿,客人来了,好好招待。”
屋里,被唤作“凤仙”的女子身着艳色旗袍,斜倚在炕上。
听见“妈妈”的话,她眼皮都没抬一下,不耐地应了一声,待客人在其面前站定,才懒懒地起身。
凤仙儿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心里再不情愿,也只能招待。
她抬头看向对方,只一眼,原本淡漠的神情不由得一亮。
眼前的人虽然穿着朴素,但衣服上没有半点褶皱,袖口领口齐齐整整,透露出一股秩序感。
只见这人坐姿端正,背脊始终挺得笔直,眉眼间更是透着英气,不似寻常狎客一般轻佻。
小凤仙招待其坐下,斟茶时也不由得用上双手,真诚地称赞道:
“阁下气度独一无二,想必身份尊贵。”
听了这话,蔡锷不喜不怒,轻轻吹开茶叶,漫不经心地品了一口才看向她,缓缓笑开:
“京城繁盛之地,王公贵胄何其多,鄙人才貌皆不及人,担不起姑娘的称赞。”
见他还在推诿,小凤仙复作慵懒之态,用手托着下巴,颇为不以为然地说道:
“如今国之不国,许多人醒着却刻意装睡,哪有什么繁盛,不过处处尽是铜臭味,你不愿说也罢。”
一番话说完,蔡锷有些惊讶,没曾想一介青楼女子竟有这样不俗的见解,他不禁从头到脚地打量起小凤仙。
这不是个绝美的女子,但气质独特,兼具越女的温婉和湘女的热情。
更重要的是,她还有一股寻常青楼女子没有的清高。
虽有欣赏之意,但毕竟是第一次见面,蔡锷也不敢推心置腹,只得继续品茗。
见前方的屏风上印有许多对联,他便趁机转移话题:
“姑娘最喜欢哪一副?”
小凤仙灵机一动,撤走茶水,找来笔墨铺在桌上,做出一个请的手势:
“都是些泛泛之词,还请先生赏我一联。”
蔡锷没有推辞,提笔写下“自是佳人多颖悟,从来侠女出风尘”,又在上款著上“凤仙女史灿正”。
眼见他就要收笔,小凤仙忙道:
“既已写上贱名,烦请属上尊号,先生若不肯,莫不是怕我有歹心。”
蔡锷逛妓院本就不是出于本意,听她这样说,也不再拐弯抹角,在落款处写下“松坡”二字。
看见这两字,小凤仙一惊,眉头拧作一团,心想:
难道传言是真的吗?
近日,北京城内早就议论纷纷,都说蔡锷将军自甘堕落,竟与恩师梁启超绝交,支持袁世凯复辟帝制,还终日寻欢作乐。
而“松坡”正是蔡大将军的“字”。
蔡锷见她的神情微变,心中也明白一二,干脆将计就计,摆出一副纨绔的姿态,称:
“大总统要称帝,我作为亲信自然也能沾光,得空来寻花问柳。”
不料,小凤仙一改之前的倾慕之色,冷着脸下了逐客令。
被扫地出门的蔡锷与门外老鸨相视苦笑,没有多加刁难,便拂袖而去。
出了门,他神色一变,脸上笑意全无,故作不经意往后看一眼,果然身后袁世凯派来的探子还在。
结识了小凤仙之后,他觉得此女谈吐不凡,或许可以做知己,也能应付探子和“同僚”,便次次都直奔云吉班。
自从知道蔡锷的真实身份后,老鸨恨不得将他供起来。
小凤仙则身不由己,只得招待。
然而,接触几次之后,她发现了其中端倪。
蔡锷每次来都只喝茶,与她谈天说地,从无逾矩。
而且他虽然脸上挂着笑容,但与她独处时,总是在不经意间露出一股忧郁之色。
小凤仙越发坚信此人绝不可能是贪图利益之辈,总觉得他在筹谋什么大业,便坦诚道:
“蔡大将军处事高深莫测,我虽一介女流,若承蒙你不弃,我愿助你一臂之力。”
蔡锷闻言一惊,顿了一顿不由得感叹道:
“你有这样的慧眼慧心,怎会沦落风尘,实在叫人惋惜。”
被人戳中了心事,小凤仙不禁红了眼眶,抬起手绢掩面抽泣,断断续续地讲起自己的身世。
她本是前清八旗官员之女,只因是庶出,父亲离世后,她和母亲便被大母赶出。
没过多久,母亲也病逝,年仅11岁的她早失怙恃、无依无靠,先是被卖给文人曾孟朴做奴婢,13岁那年又被转卖进云吉班,沦为娼妓。
小凤仙一番真心相诉,蔡锷不禁为之动容,交下了这个红颜知己。
并将自己的护国计划一五一十地向其吐露……
秘密谋划,守护共和
1914年9月28日,北京全城戒严。
从新华门到天坛一路黄土垫道,沿途街道空无一人,数千名官兵持真枪实弹,将天坛围得铁桶一般。
伴着浑厚的祭祀乐,袁世凯身穿十二章大礼服,头戴天平冠,率领“文武百官”行三跪九叩之礼,俨然一副帝王做派。
至此,其称帝的野心已然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次年8月14日,在他的授意下,杨度、孙毓筠﹑刘师培﹑严复等人假借“研究共和政治得失”之名,成立筹安会,四处鼓吹“君主立宪制”,为复辟帝制制造舆论。
无数革命志士用鲜血换来的成果即将付之一炬,自然有豪杰看不下去。
那晚,北京棉花胡同的蔡家传出玻璃碎地的声音。
只见蔡锷眉头紧锁,手里捏着茶杯的碎片,鲜血淋漓,而他一点不觉得疼痛,在书房里静坐了一整晚。
他原是云南军政府都督,辛亥革命期间在云南领导起义,亲手推翻了清政府的封建统治。
1913年,蔡锷抱着“辅佐袁世凯上政治轨道,替国家做些建设事业”的决心,辞去都督的职务,听袁世凯的诏令回到京中。
没成想,一片忠心错付,袁贼竟想称王称帝,那他绝不可能坐视不理。
第二天,满眼红血丝的蔡锷坐上了去往天津的火车。
下了火车,他熟练地左游右晃甩掉身后的“尾巴”,来到恩师梁启超的家中。
师徒俩一对视便有了默契,梁启超屏退众人,将蔡锷带至小书房中,秘密商谈。
“老师,袁世凯要称帝,共和危急存亡之秋,为了四万万人争人格起见,我非拼命去干一回不可。”
蔡锷握紧拳头,目光如炬,开门见山地表明来意。
随即,他将自己的计划告知梁启超,想请他参详一二。
蔡锷计划,先率云南旧部宣布独立,然后依靠云贵及广西的力量攻下四川公洞,争取三四个月在湖北会师,先抵定中原,再直取京师。
梁启超思索半响后,摇摇头,拍了拍学生的肩膀,劝道:
“君子伺机而动,小不忍则乱大谋。”
原来,当时明面上闹着要复辟帝制的只有袁世凯的亲信。
而他本人还在虚与委蛇,一边假意表示改行帝制不合时宜,一边向亲信透露:
“如果天下百姓要我做皇帝,我就做。”
自然,此刻反袁还不是最好的时机。
更何况,光凭蔡锷的云南旧部根本不足以与其抗衡,若贸然行动,恐怕得不偿失。
师徒俩正沉默着,屋外突然传来异响。
蔡锷轻步走到门前,猛地拉开门,仔细查看后,发现是风吹倒了走廊的花盆。
虚惊一场,他有些无奈地跟老师解释,袁世凯对曾拥有强大军事实力的他疑心深重,一直派人监视。
听他这样说,梁启超突然心生一计:
“不妨做一出戏,假装赞成帝制,同流合污,先打进他们的圈子,再伺机而动。”
蔡锷觉得此计可行,师徒俩一盘算,有了一套完整的计划。
梁启超在舆论方面造势,宣传反袁斗争。
而蔡锷则回到北京,表面与反革命分子周旋,让其放松警惕;
暗地里秘密与南方各反袁势力联络,形成武装力量,待到时机成熟再潜回云南,发起武装斗争。
按约定,没过多久梁启超便在上海《大中华》月刊发表了明确反对袁世凯称帝的文章《异哉所谓国体问题者》,引起了一股反袁风潮。
而一向追随老师的蔡锷则表现出一副嗤之以鼻的样子,并公开表示:
“梁先生是书呆子,不识时务。”
不止如此,他还与筹安会等人一同上书袁世凯 “请行帝制”,并在赞成帝制的签名活动中,第一个上前在请愿书上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师徒俩俨然要分道扬镳的样子。
为了进一步打入“筹安会”的圈子,蔡锷还不得不做出一副浪荡子的作派,与他们出入烟花之地,整日寻欢作乐。
也正是在这期间,他才会频繁出入青楼,直至遇上了红颜知己——小凤仙。
金蝉脱壳,再造民国
此后,两人便开始演起一场精心设计的“大戏”。
在外人眼里,蔡锷被妓女小凤仙迷得神魂颠倒。
而云吉班因攀上了大官人,三不五时便张登结彩,由蔡锷做东,大摆筵席。
筹安会的杨度、孙毓筠、夏守田、梁士诒等袁大总统的红人皆是其座上宾。
在宴会上,蔡锷的身边始终只有一个小凤仙,大庭广众之下,两人也不避讳,亲密无二。
此外,他还特地托袁世凯总统府秘书长梁士诒为小凤仙购置了一套前清官员的废宅,又花重金改造,颇有金屋藏娇之意。
杨度将此事上报,可袁世凯哪有那么好糊弄,一边逗着鸟,别有意味地说道:
“蔡松坡果真乐此不疲,我也可以高枕无忧,只怕醉翁之意不在酒,只不过是借此过渡,瞒人耳目而已。”
可他没想到,蔡锷早已预料到他的这个疑虑。
没过两日,袁世凯便又接到消息,说蔡家为那个妓女已经闹得鸡犬不宁。
那段时间,蔡锷整日宿在云吉班,连自家老母亲也疏于问候。
原配夫人刘侠贞忍无可忍,斥责了丈夫。
谁知,他竟恼羞成怒,一气之下,把家里砸了个稀烂,还差点对妻子动手,蔡老太太也因此气得一病不起。
蔡锷风流的名声无疑是坐实了。
而袁世凯嘴上虽然斥责,心里却乐开了花,渐渐放松了警惕,假模假式地派了两个亲信前去调解。
只是大总统的介入也没有让蔡锷浪子回头。
他扬言要休了泼妇,迎小凤仙进门。
是可忍,熟不可忍,被逼到绝境的刘侠贞放话:
“既然如此,那我回湖南老家,成全你们!”
蔡老太太震怒骂其不孝,也跟着儿媳回了湖南老家。
然而,等蔡锷的亲眷都顺理成章离开了北京,袁世凯才后知后觉,这是一出戏。
他派人将棉花胡同的蔡宅搜了个底朝天,可惜一无所获,没有发现任何谋反的证据。
袁世凯没找到铁证,也不好撕破脸,第二日便派军警上门,借口说:
“有人冒充军警,企图抢劫。”
蔡锷看着对方哈腰点头的讨好,表面没有追问,心里却跟明镜似的,只轻飘飘地看了一眼为首的军警,那人被吓得软坐在地上。
经此一事,蔡锷明白袁世凯已经容不下他。
好在彼时他与梁启超等人暗中联络的革命势力也已成气候。
如今万事俱备,当务之急便是从京城脱身,回南方组织护国运动。
可身边全是袁世凯的耳目,根本找不到脱身之机,思来想去蔡锷决定找小凤仙帮忙。
当晚,云吉班小凤仙房中门窗紧闭,一丝风也透不进来。
蔡锷将自己的困境告知,对她说:
“决计不顾生死,非要逃脱羁系不可。”
小凤仙红着眼,为他斟酒一杯,再为自己满上,一饮而尽,表示愿助他一臂之力。
看着眼前这个不顾自己生死,决意帮助自己的女子,蔡锷难免有所动容。
他拍着胸脯,承诺小凤仙:
“我定会在安全抵达日本后,寄信于你。”
话音刚落,两人相视一笑。
1915年12月1日,云吉班掌班生日宴,宾客众多,觥筹交错,热闹非凡。
小凤仙特意将窗帘掀起让屋外跟的探子可以看清屋内的情形。
蔡锷一杯杯的酒下肚,很快就有些醉意。
小凤仙为其披上自己的狐皮大氅,将摇摇晃晃的他扶出八大胡同。
两人刚坐上马车,探子便紧跟其后。
他们特地去了人多眼杂的大栅栏,一路说说笑笑,玩了无数个地方。
最后,两人相拥进了一家叫荣宝斋的古董店。
小凤仙走到一块古铜镜面前假意欣赏,她从镜中看到探子正坐在门外的石阶上低头点烟。
于是,趁其不备,小凤仙赶紧将蔡锷带进荣宝斋的密室。
在里面,早有一个与蔡锷身形相似的战友等侯,两人便顺利交换了装束。
然后,小凤仙带着“假蔡锷”走出古董店,又乘马车回到妓院,亲密地进入房中。
同一时间,蔡锷则成功登上了开往天津的列车,并在梁启超的帮助下,东渡日本。
十天之后,袁世凯称帝,改国号为“中华帝国”,年号为“洪宪”。
而此时蔡锷也已离开日本,从香港绕到越南,于19日抵达云南。
六天以后,云南宣布独立,成立军政府,蔡锷率部北上,一路打到四川。
各地反袁势力揭竿而起,袁世凯的北洋军遭到严重打击,
1916年3月22日,袁世凯被迫取消帝制,他的皇帝梦只维系了83天,就被护国军的铁骑踏得稀碎。
两个月后,袁世凯在国人的唾骂声中忧愤而死,护国运动顺利结束。
大业已成,小凤仙守在云吉班,日日苦等故人的消息。
可令人悲惋的是,蔡锷离开接近一年的时间里,她并未收到承诺的书信,就连一个平安的消息都没有。
不久之后,噩耗代替信件传入她的耳中。
1916年11月8日,“再造民国”的蔡锷将军,在日本福冈因喉癌去世,年仅34岁。
时任大总统黎元洪下令在长沙为蔡将军举行国葬,并于13日,在北京中央公园(今中山公园)设置灵堂举行公祭。
那天,悼念人群中,小凤仙身穿蓝布大褂,脸色苍白如纸,泪珠从脸颊缓缓滑落。
她跟随长队一步步走到遗像前,深深鞠了一躬。
看着那张熟悉的面孔,巨大的悲伤涌上心头,顿时头晕眼花,她强撑着走到护栏边,倚靠在上面,手用力揪住胸口的衣衫,似乎已经痛到不能呼吸。
故人已逝,小凤仙心如死灰,从此离开云吉班,过起了隐姓埋名的生活。
后记:
小凤仙离开北京后,并未像世人猜测那番,殉情而死。
她改名张洗非,做过女工,也做过保姆。
最后嫁给了“东北人民政府”总务处的锅炉工李振海,成了四个孩子的继母。
当年名满京华的小凤仙变成了满目沧桑的陈娘,将从前的往事妥帖收藏。
参考文献
文史月刊:《小凤仙智救蔡锷》
今日辽宁:《小凤仙的东北岁月》
云南档案:《蔡锷是怎样出京的》
章回小说:《蔡锷与小凤仙的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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