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体检发现个小问题,到了医院才知问题不小,幸运了就幸运,不幸运了不敢想,医生建议做了,做了就做了。
世上的事,惟等待最为煎熬。考前的等待是满志的,会手痒;约会的等待是甜蜜的,会心悸;手术室门口的等待是焦虑的,手痒反复手痒,心悸反复心悸。没有消息,反复观望,不敢上厕所,生怕错过了护士的呼唤。似乎每一声呼唤都是在唤我,似乎每一缕行人带起的微风都与我相关。听力本来就差,越发地不敢放过一毫的蛛丝马迹,邻座两位不住地再讨论打工心得,一会儿乡音,一会儿醋溜普通话,几次想提醒终还是忍住了。一位老人出来了,护士反复喊着家属家属,一直看着手机貌似儿子的青年慌慌张张站起身,旁的淳化乡党低声说,这就是父亲,如果是妻儿,肯定不一样。
妻的名字从护士嘴里云絮一样飘出来的时候,第一时间有点不确信,第二时间才冲到身边。护士指着一个封闭在塑料袋纽扣一般大的东西说,看看,切出来的东西。眼看着微红的一片,只想着是怎样的伤口,又是怎样取了出来,一时竟眼湿了。担心邻座看到,忙低头整理了一下手里老婆的上衣。本来想触摸,却没有触摸,本来想照相,也没有照相。邻座的淳化人跟我看他老婆取出的胆结石照片,越发心悔。
有了消息没有结果比没有消息更焦人,医生说的四十分钟,度日如年已经不足以形容。脑子里反复做着最坏的打算,邻座不住地唠叨,都不知说了些什么。还差九分钟就满四十分钟,冷冻化验还没有结果。反复盯着远处标着谈话室的地方,仿佛已经有医护人员召唤了我,脚步迟滞,汗流浃背,两次起身都没有成功。忽然,就是忽然,就是桃花源豁然开朗的感觉。妻站着出现在手术室门口,没有轮椅,更没有担架,妻就那么玉立在那里,春风里轻快的杨柳一样。和妻并肩站着的白大褂说,电梯口等。只四个字,却道尽了春风的功能。
回到房间,先给孩子微信,再给朋友微信,给亲戚微信,微信此刻就是顺风就是顺水,扬帆了,满帆的。
妻状态很好,胃口也好。几乎一起长大的医生姐姐说,本来也不是什么大问题,但病灶取出来的那一刻,她也担心了,从外观和触感来看,好与不好应该五五开,幸好化验室电话过来了,说没问题。世事也是这样,好不好往往就在一线之间。一线之间就像秦岭里的一线天,再细小的一线也是天。过了一线天,整个天空就是你的,你的眼睛看着你的耳朵听着你的皮肤感触着,全身哪怕最微细的汗毛都活力四射地挓挲着,尽量伸展着肢体去捕捉来自于大自然的每一丝的变化,每一毫的营养。然后就如遇到了雨水的卷柏一样,你的肢体也会一叶一叶地舒展开来,翠生生的活力也会像早晨的阳光一样忽然就普照了大地,温暖了旷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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