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春雷先生的各类文章经常见于报端,我拜读了一些,常被其中的文采和典故所吸引。他接手编辑《厦门晚报》“种植”版后,虽然多次在电话中向我约稿,但一直没能见面。待到去年他的新书《海族列传》发行那天,我们才第一次见面,一见如故。
读他的作品,常为他的广闻博记而惊叹。作为散文家,他的文学修行自不必多言,就是他对于自然知识的探求,其认真和深入,也是常人难以达到的。他读的很多书,不少我只是知道书名,而没有读过。后来与他又见过几次面,谈植物,这是我的专业,但我发现他对植物学的古代文献也非常熟悉。
近日,萧春雷先生的“华夏生物传奇”丛书三册出版,其中《华夏植物传奇:艾草先生》正是一本植物书,颇引人入胜,让我再次感受到阅读的喜悦。
从古至今,植物作为文学作品的描写对象,多是为主题服务的,通常是睹物寄情,或借物抒情,而《艾草先生》则是文学家真真实实地在写植物。全书十八篇,分草和木两部分,多是华夏常见的植物,也都是有文化底蕴的植物种类。作者与每种植物相遇过、追随过、观察过、体验过,如老友晤谈,特别真实。他描绘了植物的生物学特性和生态学习性,但更聚焦于植物与人类的关系,梳理植物与中国文化的因缘。
这本书中,作者对各种植物名称的运用非常准确,植物的分类处理科学,相近种类之间的区分合理,阅读之后,读者能从中获得相关的专业知识。写到《兰》,作者辨析兰草与兰花,指出我国唐以前文献提到的兰是菊科兰草,而宋以后提到的兰是兰科兰花,澄清了很多人对兰的误解。对于芦与荻这两种相近植物,书中也有独到的理解,《芦苇》一文指出:芦与荻形态相似,所以人们经常“芦荻”连称,但是从植物分类学的角度看,它们同科不同属,分别属于禾本科的芦苇属和芒属,与清代植物学家吴其濬《植物名实图考》的记载相一致。《松》《柏》《杉》等篇目,介绍它们的身世、掌故和文化内涵后,作者还对这三类植物进行了形态上的比较,让人印象深刻。
书中写的虽然都是常见植物,但作者善于发现它们的不寻常处,读来耳目一新,眼界大开。在《菊》一文中,作者指出我国是菊花的故乡,现代家菊有多个不同的野生菊祖先,是毛华菊、野菊等多种菊属植物天然杂交的结果,基因交融,经过上千年的人工选育,形成栽培杂种复合体。《玫瑰》一文的描述,让我们知道了玫瑰和月季原产于我国,有不同的名称,但它们到了国外后,与蔷薇合用一个西方名字“rose”,再译回中文就发生了混乱,如今鲜花店作为“玫瑰”卖出的鲜切花绝大部分其实是现代月季。事实上,玫瑰、月季和蔷薇同属蔷薇科蔷薇属植物,花叶相似,但各有特点,我国的古籍分辨得很清楚,绘制的图画也相当精准。
《艾草先生》另一个显著的特色,是对植物地理分布区域的理解和总结。作者描述竹子的分布地域,3000年前气候比今天温暖,黄河两岸长满了竹林,《诗经》就描写了黄河以北的绿竹;后来天气转冷,竹林才退回南方地区,以秦岭、淮河为界。书中还写道:甘蔗产于热带亚热带地区;杉木生长于我国南方19个省区;木棉属热带植物,原产南亚印度,我国华南、西南大量栽培;凤凰木原产非洲,靠引种来到中国,成为艳丽的南国芳华……
更有意思的是书中对榕树地理分布的描述。作者从民谚出发,解读“榕不过剑”“榕不过吉”和“榕不过浙”的内涵,但又不迷信民谚,而是结合实地考察,得出结论:“我们画条线连接浙江台州、福建南平、江西吉安和湖南永州,就勾勒出我国东部榕树自然分布的北疆。”这哪是作家该做的事?分明与植物学家无异!
本书的读者主要对象是少儿,为了便于小读者阅读,不但难字有标音,重要书名、人物有注释,还增加了一些有趣的知识小贴士,读起来十分轻松。书中还引用了很多中外相关名画,又特意请插画师绘制了精美的插图,图文互见,趣味盎然。
《艾草先生》作为一本少儿科普读物,知识准确,可读性强。我认为,就是成年人和专业人士读来,收获也是满满的。
如若转载,请注明出处:https://www.jiangsasa.com/13802.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