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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记住他们的名字

图文/王选信

上一代的大家族

表妹和妗子在家里闲聊，表妹问妗子：“大姑二姑三姑的名字叫什么？”

妗子想了半晌，也没想起来。八十三岁的人了，身体不好，又有些脑萎缩，记忆力极差。

八十五岁的舅舅四月份走了，儿子媳妇又有自己的事业，整天忙得团团转，妗子只好由小女也就是表妹接到家里照顾。

表妹今年已近不惑，和母亲在一起，还像个永远长不大的孩子，给母亲提不完的问题。母亲老了，不似年轻时思维敏捷，有问必答。于是，表妹给我打电话。

母亲兄弟姊妹六个，也就是说，我有三个舅舅，两个姨，表妹就是二舅的女儿，我母亲在三姊妹中排行老大，也就是表妹说的大姑。我当然记得母亲的名字，但大姨二姨的名字，我就不晓得了。

把实情告知表妹，表妹感到很遗憾。

放下电话，心里尴尬。早过了花甲的人了，竟然不知道大姨二姨的名字，似乎有些不敬。大姨二姨才走了几年，就连名字都忘了？真有些不该。于是我想起了表哥。表哥是大姨的大儿子，比我大一岁，差三岁就七十了。我拿起手机，直接拨通了表哥的电话。表哥张口就报出了他母亲的名字，并说出了我母亲和二姨的名字。我感到惊讶，表哥为啥能记住我妈和二姨的名字？而我却不能？

思前想后，总算找到了理由。

自上世纪八十年初参加工作，由于单位离家较远，回家的次数少，而且每次回家也像打仗一样，来去匆匆，所以和亲朋接触的机会不多，了解交流的信息有限，而表哥师范毕业后，一直在家乡教书，和亲戚朋友打交道的机会多，信息交流也多，自然能记住母亲和二姨的名字。

或许是强词夺理，或许确实如此，不管怎么说，我感激表哥，不是表哥给我提供大姨二姨的名字，我真的无法回答。

我立即把从表哥嘴里得到的消息告诉了表妹，表妹满意地笑了。

说起母亲三姊妹，又勾起了我的诸多回忆。

母亲三姊妹的共同特点，用四句话可以概括：吃苦耐劳，勤俭节约，为人厚道，心地善良。而母亲仨姊妹的去世，都与血压高有关。

哥哥上世纪八十年代中期去了老山前线，母亲担惊受怕，日夜难眠，只好用劳动分解心中的忧愁，听妹子说，母亲半夜半夜睡不着觉，白天把磨面的麦子淘了一遍又一遍，忙完了家里的活还忙地里的活，其实地里也没有多少活，纯粹是消磨时间，用劳作来岔心慌。久劳成疾，引起血压高而去世；大姨和母亲一样，也是一天到晚闲不住，最后因劳累过度，患了脑溢血，经抢救虽然保住了性命，可留下了半身不遂的后遗症，几年后去世；二姨亦是劳碌的命，听说去世前还在窑厂拉砖摞砖干了一年，过度的劳累伤害了身体，最后突发脑溢血，经抢救无效去世。

其实，任何病症都是有先兆的。那时候，农村人有个头疼脑热都不太在意，认为扛扛就过去了，岂不知，有些看似不重要的病症，如果不及时治疗，就会酿成大病。身体早已发出了警告，由于无知或麻木或大意，对警告置若罔闻，例如大姨开始感觉头晕手指发麻，就没放在心上，感觉厉害了，就到乡镇医院，找大夫开了些作用甚微的药，以为回家吃了病症就能消失或缓解，其实是错过了最佳的治疗时间。

我总不明白，三姊妹怎么都患有相同的病症？后来三舅亦是给家里盖房，劳累过度，突发脑溢血去世，我怀疑是否与家族遗传有关？

有时候我想，老天让大家来到这个世上，起步都是相同的，而生命的过程、生命的长短和终点却不尽相同。各人有各人的性格，各人有各人的命运，各人有各人的经历，各人有各人的归宿。

父母这一代人来到世上，就是来吃大苦受大罪的，从人民公社大跃进到饿臭遍野的三年灾害，从闹得鸡飞狗跳墙的社教运动，到烽烟四起、人人自危的十年折腾。不是在劳累饥饿中挣扎，就是在恐怖的政治运动中担惊受怕，心身受到极大的摧残。改革开放后，人们生活水平逐年得到了改善，尤其土地承包以后，人们的温饱问题得到了解决，但长期养成的吃苦耐劳的性格却没有变，即使地里没活了，也要在家里搜腾着干活。

出的是牛马力，吃的是猪狗食，是这代人当时生活的真实写照。

记住他们的艰辛，记住他们流血流汗的经历。记住这些苦难，反思这些苦难，才能避免这些苦难重演，才能有继续前进的动力和方向。

当然，更要记住先辈们的名字，记住他们的名字，记住他们的精神，记住他们在艰难困苦中为人处世以及教育子女的朴素思想，才能使我们的人生步伐更加坚定，路走的更远。

人是容易被淡忘的物种。

几十年来，我就不知道我爷我婆的名字。不知道爷和婆的名字，这段家族的历史就不连续，就会留下永远无法弥补的缺憾。

婆是上世纪七十年代初去世的。一代人的去世，意味着一段历史的完结。几十年过去了，黑发已变白发，而最让我悔恨的是，没有趁着婆在世的时候，了解爷和婆的经历以及家族的历史，更不知道婆在什么情况下，带着姑妈从户县嫁到长安？爷和婆不住在农村，种家里的十八亩地，而是住在当时西洋人聚集的甜水井潜心传播天主教？爷叫什么名字？婆叫什么名字？在那个混乱的年代里，他们到底干了些什么？

推脱的理由不仅仅是自己的无知和社会环境的影响，恐怕还与自己天生的愚钝以及大人的短见有关。我曾写过一段家史，大多素材只能来自村中老人的道听途说和亲朋好友的碎片记忆。

记住老人的名字以及老人们走过的路，家族的历史才不会中断。

随着时间的推移，老人的形象逐渐地从后辈们的心里远去，甚至忘记了祖辈上还有叫这个名字叫那个名字的老人，在续写着家族的历史，而无数个家族历史的集合就是民族的历史。

什么叫薪火相传？

薪火相传不但要记住老人们的名字，而且还要记住老人们勤劳厚道、吃苦节约、顽强打拼的精神。

让他们的精神一代一代有序地承传下去。

2022-6-6

作者简介：

王选信，长安作协会员，陕西省散文学会会员。

文章散见于报刊杂志和网络媒体，出版散文集《枯枝上的春天》。

图文编辑：清风明月（张小会）。

顾问：悟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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